第23章 隨心所欲(1 / 3)

暗彩流動的魔盒裏麵並無光華,周遭一片慘碧,一如我剛才的夢境,甚至越來越像了。我擔心這裏會不會也隱藏著妖魔鬼怪,伺機將我吞噬。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鬼怪們紛紛出現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從四麵八方向我撲來。正是剛才那些爭著搶著要吃我的妖魔,張著血淋淋的嘴,已抓住了我。

這裏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是我夢的延續?唯一有點區別的就是這夢境真實了,我切實地感覺到了皮肉的疼痛,心靈的恐怖,忍不住大聲叫喊:“救命!快來救我?”

誰來呢?隱隱想到了師傅,畢竟是他引我入的門,教會的我如何做法請神,斬妖除魔。跟他學藝的那段日子雖然短暫,卻很快樂,我不禁又想起陪他到人間做道場的時候,每當夜半惡鬼侵襲,他在一旁打盹,我招架不住了就會喊:“師傅快來!”

於是呂真人就出現了,宛似當年做道場的情景,意氣風發,精神抖擻,甚至連行頭家夥事都沒換,還是葛衣方巾,背插寶劍,將手中的麈尾一拂,抓著我的那些妖魔就消失不見了,再一擺,四周的鬼怪也不知了去向。

天隱隱有幾分明亮,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樣,不再是地獄一般的慘淡。這裏不知是誰家的宅院,也剛死了人,靈柩就停放在院中央,守靈的幾個孝家子女東倒西歪地欹在靈棚裏,有一個還伏在了棺木上,吐著舌頭,睡得那樣香甜,隻是看著有些本末倒置,叫我恨不得過去也給他貼張符。

我搖搖頭,走出靈棚,仰頭看了看天色,便濃濃的吐了口粘痰,道:“啐,若不是我們為他守夜,魂魄早被惡鬼奪去了,卻才給了這麼幾個小錢。”

呂洞賓在一旁低頭數著,眯著眼睛:“已經不少了啦,這樣人家就是一錢不出,隻要供上我的牌位,享受了他的香火,還不是一樣得為他出力?”他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都道掌管人間司職是個美差,可是每天起早貪黑並不容易啊,有時候還要做楊白勞!這不,剛才要不是同那幫惡鬼打鬥,從他們手裏搶得這點買路錢,隻怕今天又得喝西北風了。”他將大部分錢揣在懷裏,剩餘十幾枚攥在手心,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走,長青,咱們爺倆找地方喝酒去。”

天光已經放亮,惡鬼們不會再來了。呂洞賓拉著我離開了這戶人家,走上冷冷清清的街道。正是初春時節,遠方一片鴨黃淡綠,料峭的晨風從長街那頭吹來,吹著我單薄的衣衫,於是寒意便不分彼此地透過了我的肌膚,與我肝膽相照起來。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裹緊衣服,然而心卻是暖的,而且還有種莫名的親切。師傅真好,陪同他出來打醮作法雖然辛苦些,但是有酒有肉好吃好喝,比那清風明月整日在觀裏喝稀粥啃醬菜強多了。

不遠處就有一家小酒館,破舊的酒望子在曉風中招展,想來新年也沒有更換。賣酒的是對老夫妻,穿著簡樸,麵容和藹,小小的酒館收拾得十分幹淨整齊,看著又親切又溫馨。隻是我們來得太早了,灶台的爐火還沒有生,隻有酒和花生米,再就是隔夜的冷饅頭。

有酒就好,我同師傅宛如飲驢一般,互不相讓,一連喝了有七八角酒,老頭兒直說:“冷酒傷身,等我給你們燙燙。”師傅笑著擺手:“燙就少了分量,這樣喝過癮。”

我幾碗酒下肚,感覺胃裏確實有點涼,吧嗒吧嗒嘴,感歎道:“要是能有碗熱氣騰騰的紅燒肉就好了!”話方出口我就開始後悔,擔心師傅罵,可是老婆婆竟真的從裏屋端出一碗紅燒肉來,熱氣騰騰的,裏麵還有兩個鹵蛋。

師傅果然開始罵了,與我想象中的一樣:“有酒喝已經不錯了,還要肉?年輕人怎麼能這樣貪圖口腹之欲?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我從起更到日出同餓鬼們熬了一夜才得了這幾吊錢,容易嗎?你張嘴閉嘴就要吃肉——”他突然打住聲,一筷子夾住碗裏最肥的那塊肉,不顧肉皮上還帶著幾根黑毛便塞進嘴裏,連吹氣再呲牙,囫圇咽了下去,燙得他擠眉弄眼的,卻不管,掄起胳膊又夾住一塊。

我這才放心,肉是一定能堵住他嘴的,畢竟同他混了這麼久,他什麼脾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幾杯酒下肚他就不是呂純陽了,人暈忽忽的,隨我擺弄,心疼一方麵,怕吃虧倒是占了大半,所以你不能跟他搶。

我慢慢吃著,喝了幾口熱湯,周身上下感覺無比的舒坦,飽暖生**,不由靠在椅子上,隨口念叨:“孝家的那個二女兒可真漂亮,白淨淨的,身材又好,尤其是剛哭完,似那帶雨的梨花一般!”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敲門,該不會是那孝家的二丫頭來了吧?我天真的想,那人已經推門進來了,恰恰是她,而且剛哭完,眼角還噙著眼淚,連孝衫都沒有換。我是不忌諱的,心中想象的就是這個樣子,她就淺淺一笑,自己搬了個板凳同我們坐在了一起。

這真有趣,我眯著眼睛看她,就像師傅數錢時一樣。師傅也不吃肉了,筷子舉得高高的,嘴還張著,眼睛卻從紅燒肉轉到了酥白肉上。

我打破沉默:“姑娘,你年輕不懂事,怎麼能穿著孝衫到旁人家裏來呢?這裏雖然是酒館,可是人家一樣要嫌惡的。”

師傅點點頭:“是是是,這樣不好。”

二丫頭道:“那麼我換一件衣服好啦。”

我說:“當然要換了。”

二丫頭喃喃的說:“換件什麼樣式的衣服好呢?”

她似乎在詢問我,征求我的意見。我裝不得斯文,心癢癢的說:“當然是越薄越少越好,不要埋沒了你的好身材。”

於是二丫頭進了裏屋,再出來時,全身上下果然隻裹了一層紗,將凹凸不平的身體展現得淋漓盡致。天已經大亮了,她怯生生的站在陽光下,望著我。我不是瞎子,眼珠子瞪得比剛才吞掉的那兩顆鹵蛋還要大,恨不得一把將她摟過來。

她就過來了,依偎在我的懷裏,任我撫摸揉搓。這回輪到呂真人掉眼珠子了,我是搶不過他的,便習慣性地將二丫頭推給他:“師傅,你先來。”

呂洞賓於是用袖子抹了抹嘴,張開兩臂毫不客氣地將二丫頭攬了過去,滿身的酒氣和一嘴的狐臭,在二丫頭身上親來拱去,恨得我牙癢癢。

我舍不得離開,師傅也不背著我,脫下道袍就準備辦事。我的心急到了嗓子眼上,如果仙姑在這兒就好了,還不剝了他的皮?

這回是窗子被推開了,何仙姑一臉的怒氣從窗外飄了進來,手裏持著老大的蓮蓬,進來就用它打呂洞賓的頭。那蓮蓬也是千年的古物,著實結實,打得梆梆直響。我替仙姑使勁,眨眼間就敲出比我眼珠子還大的包來,敲得呂洞賓連連求饒:“饒了我吧仙姑,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

何仙姑橫眉立目,一手掐腰,一手戳他的鼻子:“騙我說到下界收香火錢,卻在這裏鬼混,早知道你如此薄情,我還不如從了張老呢!”她越說越氣,竟嚶嚶哭了起來。

我心中念叨:“快走快走,你此刻一走,師傅一定會去追你,到時候二丫頭就是我一個人的啦!”

我宛如仙姑肚裏的蛔蟲,她果然一跺腳,又從窗口飛了出去,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累得師傅連褲子都來不及提,就那麼兩手拎著也從窗口蹦了出去,很快就在我眼中消失了。

酒館裏傳出哈哈的笑聲,是我在笑,還不時地用筷子敲著桌子,笑得前仰後翻,差點背過氣去。

我漸漸停止了笑,眼角瞟著那也在偷偷瞟著我的二丫頭。師傅雖然被仙姑給拎走了,可是酒館的老頭老太婆還在,要是這老夫妻能知趣躲避一下就更好了。

卻聽二丫頭嬌滴滴的說:“老頭老太婆已經上市場買菜去了,這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你還在等什麼?”

我當然等不及了,抱著她進了裏屋。裏麵這間屋子居然華麗舒適,一點也不像老人家住的屋子,簡直就像洞房。我們滾到床上行起好事來,她是那樣的完美,完美得無可挑剔,就是岩紅同她比起來······

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想到秋岩紅呢?我隱隱感覺有些不妙,猛一抬頭,隻見秋姑娘就站在床頭,板著臉冷冷地看著我們倆。我的活兒一下子軟了,一股涼氣從腳底一路上升到腦瓜定,而且還往上冒,全身已不在有熱的地方。怕什麼來什麼,這叫我如何收場?

秋岩紅看著我不說話,眼淚在眼圈裏直轉。

這是最讓我心碎的神情,我垂下頭斜眼看二丫頭,那完美的胴體,顫抖的雙峰,迷醉的神態,我雖然是一萬個舍不得,可是還是希望她能在這一刻消失,我好找理由哄哄我那妹子,就像此刻的師傅在哄仙姑一樣。

二丫頭竟真的識趣的消失了,也不知走的是窗戶還是門,屋中隻留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那是我最喜歡的香味——也許這香味是從岩紅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不敢正視她,死刑犯一樣跪在床頭,聽她冷冷地說:“這回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被人捉奸在床,甚至比師傅還要狼狽,我是百口莫辯。說什麼呢?怎麼說都是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