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故人伶仃往·三(2 / 2)

話語一頓,緊接著道,聲間夾著一絲恍然與失落,“可我豐丘界有史以來,也僅出過十數名上神。由上仙晉為上神,雖可與天地同壽,可其間艱辛兩位想必也是知曉……如今老夫晉入上仙已近五百載,不過……雖死期臨近,但一切順其自然便可,死之一事實在無可避免,老夫又何必強求?”他搖搖頭,“老夫也……活夠了。”

那二人啞然,萬萬想不到納太師竟是如此隨意便道出此語。

一人淡笑著勸道,“修煉一事求的是機遇,太師索性放開愁緒,等待這天大的機會便可。”

一人惋惜地勸道,“是呀,太師為我豐丘界勤懇貢事多年,想必上天定會讓太師順利晉階。”

話語真真假假,無人會辨。

納太師聞言肅容道,“老夫便承了二位吉言,多謝二位。”

“太師與下官同朝為官多年,您實在客氣。”

“事關老夫性命,老夫自是要謝的。”

一頓相互恭維後,三人便散開,各自步向宮外。

納禪納太師眸光一轉,目光落在前方那獨行的白衣上。

漣帝允他與國舅朝時可著常服,然他以尊朝製謝去此禮,由此朝中僅有烏枉——烏國舅——永洲連磬洲王①一人穿常服上朝。

納禪稍稍加快步伐,追上烏枉,淡聲喚道,“國舅。”

烏枉冷目生冰掃向他,“太師何事?”

納禪似十分誠懇地道,“老夫辭去後,還望國舅可傾力輔佐陛下。”

烏枉聞言冷笑,笑裏含著一絲諷,“太師放心,國丈之子想必同皇後一般聰慧,枉定與其盡心輔佐陛下。”“國丈”二字由為重聲。

“是麼……”納禪不以為意地笑笑,忽又吐出莫名一語,“可比起那不孝子,老夫卻以為國舅更適合太師之位。”話落淡淡一笑,快步往前走去。

烏枉聞言腳步一滯,冷淡麵容一沉,盯著離去身影的眼中變幻莫測,忽又轉身朝原路走去,行至百昭殿,走至一內侍身前,冷冷問道,“陛下呢?”

“回王爺,陛下先前是向暮嫿宮行去的。”內侍答道。

“嗯。”

烏枉沉吟片刻,轉身朝卿圓宮所在的方向走去。

今上寢宮暮嫿宮。

由宮人換下皇袍,摘下冕冠,長發以白木冠半束,豐息殘展開雙臂,穿上白紫長袍,袍上廣袖以金絲繡著繁複精致的蓮紋,身後丈長長裾逶迤。

“玉簪宮中可發生了何事?”豐息殘容色冶豔,長眉斜飛,麗目盛光。

“回陛下,據奴才所知,皇後娘娘不曾發生何事,玉簪宮也未發生何事。”長伴帝王的年輕內侍——衾玉恭敬答道。

“嗯。”豐息殘淡淡道。

纏上紫玉玲瓏帶,端正衣冠,行出寢宮,在鑾駕前稍稍一頓,片刻後道,“去卿圓宮。”話落步上鑾駕。

“喏。”衾玉答道,細長的聲音響起,“起駕——”

卿圓宮。

指尖塗了豔麗蔻丹,指上環了瑩潤碧色的指環,襯得肌膚愈發白皙。纖指伸向銀盤,取過盤間盛著的長柄白玉鉤,轉身步向一側立著的兩名黃衣宮人,墨色長裾簌簌逶迤身後,其上鳳凰以白絲繡成,一雙鳳目透著耀眼的倨傲金芒,展翅欲飛,豐盈的翼上卻有一抹長長的血痕,妖冶欲滴。

長柄白玉鉤伸向黃衣宮人間的巨大物什,將金色錦帷徐徐拉開,露出高達三丈的金絲樊籠。

傲然的金目,含了不屑的喙,蘊了流光的熾紅毛發,淡然落地的爪,籠中關了一隻令紅日也退避的燦耀丹鳳。

“母妃,這鳳凰是何處來的?”一旁的白衣娃娃疑聲問道。

烏義隻聞不答,將長柄白玉鉤落回宮人端來的銀盤中,手轉身伸入籠中,濃豔的指尖欲撫上丹鳳若紅芒炙盛的完美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