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甚者,高太後是個健忘反複的人,她總是選擇性的健忘。關於西夏的罷兵和談,章淳曾在朝堂上據理力爭,高太後答應按照原來計劃繼續執行,可是剛下朝沒半柱香的時間,罷兵和談的敕令就下到了兵部,兵部的尚書王珪當時就屁顛顛的跑來和章淳通報消息,那不是交心,是王珪赤裸裸的挑釁,正是因為他取代了王珪成為宰相,而現在太後的態度,多年混跡朝堂的直覺告訴他,他將會遲早失去這個位置。
那時,他就趕忙急書給章谘,讓他早有準備。而此時章谘的書信來了,章谘的安排讓他大為放心,原本已經放棄再去爭鬥的他,重新燃起了信心,他看完暗暗的告訴自己一定為章谘爭取到所需的糧草輜重。隻是,這事情一定要盡快落實,因為三天前他才得到消息,西夏公主已經快到京城,而舊派的黨首歐陽修也將伴隨她一起進京,他心裏明鏡似的知道歐陽修來起複意味著什麼,他一定要在司馬光之前把這件事辦了,隻要辦成了,自己也就算幫了章谘,自己即使下野為民,也會心安理得。
趙青書看章淳站在那裏思緒良久,也不敢打擾他,隻好在一旁靜靜的等著他。章淳從沉思中抬起頭來,才想到送信的人還在呢,連忙讓他就座。
待趙青書坐下,他也在自己寬大的太師椅裏坐下來,便讓趙青書等待一段時日,等他把章谘書信裏的事情辦得差不多,在回信讓他帶給章谘,畢竟這事事關體大,一旦走漏了他幫章谘的風聲,一切都會枉然。現在趙青書隻有等待,事情怎麼做隻看章淳這裏在朝堂上的結果,便答應等事情落實後回去。
眼看已進午時,章淳吩咐管家準備酒菜,就他與趙青書兩個人在書房裏邊吃邊聊,在朝堂已久,他迫切的想知道這幾年西北的情況。趙青書也不隱瞞便把西北這幾年的情況向他一一說來,章淳聽了越來越高興,不禁就對這個年輕的將軍感興趣起來,便問他在章谘軍營的情況。
於是,趙青書又把自己被章谘所救,還有這些年在軍營的成長說給他聽,當然他略去了自己和逍遙盟之間的事情。但章谘聽了他的表述,心裏還是暗自驚詫,十年前趙天陽在扶植他在朝中替代了王珪後,被西夏軍突襲滅家,章谘不知道趙天陽的具體情況,但作為仕途上的恩人,他是清楚趙天陽和逍遙盟的,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也姓趙,巧了的是也是十年前家被西夏軍所滅。稍一聯係,他心裏已差不多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身份。
趙天陽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結,他知道趙天陽的駐地基本沒人知道,他當時首先懷疑到王珪的頭上,但是在趙天陽建立西北駐點的時候,他早已經是逍遙風雲榜黑榜的人,不可能知道那個據點,他曾經幾次暗中調查王珪,也毫無所獲,這個家夥底子幹淨的很。章谘還查過他祖上及旁係,想尋找有沒有和西夏有可能瓜葛的線索,發現這個祖上從四川遷到安徽的同僚,根本沒有和西夏的交集,而且在朝中這位王尚書,除了和舊黨一樣主張和談外交之外,連西夏使者都沒見過。最後章谘也隻好作罷,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逍遙盟內部出現了問題,但自從趙天陽出事後,逍遙盟和他基本上已經斷了聯係,因為他所知的逍遙盟和他基本上是趙天陽直接對接的,田智榮也隻是個跑腿的。
想到這裏,章淳裝作毫不經意的問道:“趙將軍既是西北趙姓人,我有一故友,不知你可聽說?“
一聽到章淳這樣問,趙青書忽然明白自己失言了,章淳已經了解自己的底細。但自己與逍遙盟的事情他應該還不知道,目前的情況倒還可以遮掩過去,隻要別扯上逍遙盟都還好說。在飛快的思考過後,他漠然而又裝出急切的問道:“章相所提不知是何人?”
“西北邊疆有一馬邑,堂主趙……天……陽!”章淳沉聲一字一頓邊盯著趙青書便說道。
趙青書待他話音一落,立馬起身跪下,顫聲說道:“那是鄙人家父,難道……章相……與……與……家父相識。”
即使早已經猜中了答案,章淳還是感慨萬千,連忙扶起他,向他訴說自己和趙天陽的交情,但他還是略去了逍遙盟的事情,這讓趙青書心裏稍安了下來,就在兩人互相感慨之時,章淳忽然問道:“少將軍可知道逍遙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