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孟遠腦子一片混亂。心跳加快,雙眼上蒙著一層霧。他從沒這樣不清醒過,就算葉玉璃死,他也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一生都沒人可以去愛了。我做的這個夢從來沒對她說過。祁孟遠伸開自己的右手,掌心的紅痣如血珠一樣鮮豔。
這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夢?
祁孟遠記得葉玉璃右手掌心也有一顆紅痣。
祁孟遠突然對助理說:“往回開,去相忘飲。快,快,快。”
這是誰?為什麼會做“玉璃糕”,為什麼知道我的夢境?她的魂?祁孟遠覺得車子速度好慢,他的心馬上就要飛出身體。
車開到相忘飲門口,還沒停穩,他就衝了下去。
一間格調古樸幽雅的店鋪,招牌上大字寫著:相忘飲。祁孟遠覺得這屋子好像很久以前常見,他不禁向屋頂看了一眼。他的心很亂。定了定神,推開玻璃門,腳下好像有字,低頭看了看:相憶是毒,相忘有傷,各位客官請隨意。然後向左兩大字:相憶;向右兩大字:相忘。
祁孟遠恍惚間先讚賞了一下店鋪的營銷方式也是絕了。隨即向左走去。
這個時間遊客不多,往來的人也不多,店裏人也不多。天已漸暗,
迷離的細雨讓沒開燈的小店有了些幽然和遠離塵世的味道,空氣裏有淡淡的花香,也有隱隱的咖啡味,還有點心的絲絲甜味,這幾種味道揉和讓人有點傷感,有點甜蜜,有點想坐下來展開一場回憶。
祁孟遠進來,他要找一個靠窗戶的座位,先坐下來再仔細看看這家古怪的店,看看有什麼古怪的人知道我心裏的秘密?不管是人或不是人。
祁孟遠在安靜中仿佛聽到自己心跳過速的聲音。經過一個座位時,他踩到了什麼東西,抬腳一看是一支繪圖鉛筆。祁孟遠將鉛筆撿了起來。
應該是這個座位上的人使用的吧?祁孟遠將鉛筆準備放在桌子上,他看到這個座位上的人左手撐著額頭,頭低得很低,隻看到她黑亮的長發閃著光彩像小瀑布一樣傾瀉在她的肩膀,看不到她的相貌。她光潔如白玉般的右手壓著一疊畫紙。
祁孟遠突然心裏一痛,想起葉玉璃在公交車上打瞌睡時,小腦袋左搖右晃的樣子。
窗戶沒關,有些許涼風入窗,細雨飄來。看著瞌睡的這個人,祁孟遠不由自主地將窗戶關上。關好窗戶,他不由得將目光落在畫上,看了一眼,祁孟遠的眼神顯得更加詫異,他的心劇烈地抖了一下,輕輕從她白玉般的手底下抽出畫紙:
第一頁,一個英俊的男子側著臉,手持一把傘將傘舉在對麵女子的頭頂上說:我送你。那女子手握著男子的手,微笑著俏皮地說:可是我不認識你呀。祁孟遠心裏咚咚咚地如敲鼓一樣,想那一年那一天那一晚那一場小雨,葉玉璃眨著漂亮的眼睛,對自己說:我不認識你呀。
第二頁,在一個站台上,一位英俊的男子站在一個美麗女子的旁邊,女子問:“你到這一站?”男子微笑:“不,我也坐過站了。”
祁孟遠手開始發抖,此時此刻,心已不在祁孟遠身上,他不知道這是何年何月,不知這家沒開燈的店是在人間還是不在人間,相忘飲是什麼?孟婆湯?自己也死了?為什麼?做夢?祁孟遠想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車上睡著了。
祁孟遠淚眼婆娑地看向第三頁,英俊的男子摟著美麗的女子,男子與女子的旁邊都寫著一句話:如果上天讓我第三次遇見你,我就會愛上你。拿著畫紙他不敢往下再看,他站在打瞌睡的她的對麵。突然,她的手沒托住她的額頭,她的頭就快要撞在桌子上的一刹那,祁孟遠托住了她的額頭。
她沒動,他也沒動。緩緩地,她的右手慢慢地抬起來,放在托著額頭的手的手背上,輕輕地握住了。一股熟悉的冰涼氣息傳到祁孟遠的全身,祁孟遠的魂刹那間已經飛出身體,他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呆立著。
她還是沒動,祁孟遠心裏百感交集,他緩緩地將被她握住的手輕輕地順著她的臉龐移到了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那是一張極美的臉,隻是眉尖輕蹙,雙眸如星卻滿含委屈憂傷和無奈,在抬起的瞬間寒星上滿是秋水,當她凝眸看向他好看的眼睛時,那秋水頓時碎成一粒粒小鑽石晶瑩地從寒星上紛紛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