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兒,這醫館今日起,便由你接任了。。。”
“不。。。不。。師父。。。衣兒不接。。。師父。。。”被喚作衣兒的女子垂淚搖著頭跪於床榻前。女子不願,唯憂自己一旦應下了便令那床榻上的人無心牽掛,從此天人兩隔。
而床上,奄奄的蒼白容顏亦是一番痛苦的表情。
“為師。。。時日不多。。你若不接了這醫館。。。你要為師。。。死不瞑目。。。嗎。。。?”
蒼白的容顏上又是一陣痛無可忍的表情,終於咳出聲。
“咳咳。。咳咳。。”
“師父!”女子震驚地看著浸染半床的血跡。
“衣兒。。。”床上的身形劇烈地顫抖著,“你真要為師走得如此不甘。。。麼?你當真要讓為師如此痛苦地殘喘於世。。。當真不願讓為師安心離去麼?”
“不是的,不是的。。。”女子惶恐劇烈搖頭,長淚滿墜。
“亦或是。。。你且當為師大限將至。。。便。。。”床上女子一口氣喘將不過,連連咳嗽,慌得那名喚衣兒的女子伸手撫其胸肺,“你且當為師大限將至便。。。無視為師命令。。。麼。。?”
“不是的。。不是的師父。。。”女子聲音漸默,突然抬手狠狠擦去頰邊淚跡,“師父。。走好。。”
“徒兒。。。謹遵師命!”女子隱忍目中不舍,抬顏目光炯炯看著那床上女子道。
床榻上的女子聽聞如此亦露出一絲釋慰的笑閉上了雙眼。
“師父。。。”
師父。。。。
女子倏然從夢魘中醒來,才發覺因的那個夢魘,柔枕已然被水霧打濕半片。
好久沒有做這個夢了呢。。。女子左手支撐著身體坐起,右手則張開五指覆遮住依舊垂淚的雙目,莫不是因為要在此重建醫舍的原因。。。罷。。
女子緩緩掀被下床,忽地觸碰到床頭某個冰冷的物體,不覺微微一怔。
還是。。。果然。。。是因為他的緣故嗎。。。?
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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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舟湖上,悠閑地斜倚於華艇木舷的一方,垂入水中的柔荑掠起微微的水波。
在這個陸府的庭院碧湖中。
女子雙目半闔,安詳地在臉上泛起一層淺淺的笑意。
迎麵的微風拂過女子的雪白長裙,掀起她衣袖的一角。
“小姐小姐。”岸邊揮手的丫鬟滿是汗漬的臉上閃躍著興奮。
“小姐,聽說鎮上來了一個神醫,妙手回春,什麼疑難雜症都能治的。”
“哦?”女子身形不動半分地道,“那又如何?”
“小姐。。。”丫鬟為女子的無動於衷而莫名地焦略。
“嗬。”女子輕笑出聲,卻又緩緩收攏笑顏,竟連初時的淺笑亦消逝殆盡,“即便是神醫。。。也是無可奈何的罷。。。府中來過的神醫。。。小荷你也非不知。”
“這個神醫不一樣的。”丫鬟近乎賭氣的表情在臉上一覽無疑,“她一定能治好小姐的病的!”
“哦?”女子微微坐直身體,雙目半開低語道,“那你倒說說,那神醫有哪點不一樣?”
“就是。。。”突然被問到沒有準備的問題,丫鬟小荷焦切地跺腳道,“反正就是不一樣啊,且聽說她隻在每月十五過後的五天才就診。”
“嗬嗬。。。那可真是不湊巧呢。。。”女子趴上船舷低低地喚了聲“靠岸”。
“小姐。。。”小荷踟躇著卻終於似鼓起很大的勇氣一般道,“小姐。。。隻要把下月。。”
“小荷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眉間的怒意在女子映在水麵的容顏上漸漸清明。
“隻推遲幾日去看夫人,夫人定也不會怪罪小姐的。”小荷近乎委屈地神情道,“而且夫人也一定希望小姐能早日治了這病,好好地尋個夫婿。。。”
“每月十五過後的五日是近圓日,最適宜祈福。那神醫定也是知道如此才隻在那幾日開診積福的,好求得個事半功倍。”女子垂首邁步下艇,然而從她的行動上卻看不出她有什麼病弱。
“可是小姐。。如果。。。如果。。過年時見著二小姐,定又要說小姐的不是了。。。”小荷伸手去扶下艇的女子。
“夠了,小荷,多說無益,這世間誰都治不了我。”女子立定腳步,突然雙目睜圓著瞪過來,嚇得小荷直向後跌了半步幾乎摔倒。
著眼看去,女子絕色的容顏上睜開的,竟是一雙紅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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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人坐於酒樓顯醒的位置聽台前的人說書。
“舊時紛煌英雄爭霸,今日且聽衣神醫妙手治固疾。。。”
“神醫。。。”翼人輕笑,那笑現在他俊逸的臉上卻是諷刺意味盡顯無疑,他緩緩起身拍去衣衫上的褶紋,“妙手。。。麼?”
“神醫妙手卻如何連自身啞疾也無法治愈,既為妙手卻又如何不醫愈自身盲目?”
台前說書人愣住,卻不知如何反擊,眼看著翼人漸漸逼近又冷笑著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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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薄紗朧麵,端坐醫台前方,熟練地探上麵前病患擱置在醫枕上的手,號脈,診斷,開方一氣嗬成,甚至未花費半盞茶的時間。那被稱為神醫的女子隱藏在白紗鬥笠下的美目始終不曾睜開,亦未曾開口說出一個字,隻由身邊的小侍傳喚下一位病患。
“神醫?”男子溫潤若玉的聲音打破醫館的靜謐,卻也引得台前女子身形微微一震。
“聽音察色,觀其脈象,公子都是無病之人,何以一再來這醫館?”一旁的小侍纘眉不滿道,“莫不是來尋事的罷?”
“隻求小姐出診為內子治病。”
“不是小姐不肯治,隻是你家夫人的病是好不了的。”小侍怒道,“這點你也知道,你當的小姐是要存心砸了這神醫的招牌麼?”
被喚作神醫的女子不露聲色地拉了拉小侍的袖擺,終於按下了她忿忿的指責。
“哈!神醫!”男子倒退數步,狂笑著倚向門邊,“哈!神醫!”
女子卻也不惱,隻淡淡地升上一抹憂愁在眉間,終於幽幽地歎了口氣,依舊不作言語。
“翼人公子無須如此。。。”小侍似也明白男子悲愴的心情,終不忍道,“生死有命,若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