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眼波流連。
回轉身,衣袖輕揮。
碎步細邁,側身,輕縱。
月光灑落在庭院中舞蹈的女子姣好的臉龐上。
一雙含情目,似憂,似喜,深嵌入女子羊脂玉一般的臉上。
長長的睫毛覆著眼瞼,看不透她或明晰或迷蒙的目。
隻有額前輕鎖的眉頭偶爾地泄露她此時複雜的心緒。
庭院外。
竹林深處。一曲長蕭終了。
庭院中女子蘭指生生地止在了空中,似了未了。
女子垂目。
明日。。。又會流言四起罷。
自重陽那日參拜回府途經觀羽樓,一曲小調竟使得自己下轎隨之翩然起舞,顏家小姐的流言便不曾停過,那個顏家守了十六年的秘密竟如此傳開來。
臨安有奇女子名顏若,聞樂起舞。舞姿尤美,恍若天人。
又有言為怪,為妖者傳言,顏家小姐乃為狐妖轉世,今世專以舞來勾人魂魄的。
女子快步回房,仿佛害怕那蕭聲又起一般。
顏若憶起兒時父親請來的方士為她算的命:小姐生的是副好命相,然命數未定,好壞皆於小姐心思。富貴塵泥,全在一念之間。倘若要斷了這舞,須連采三十日滿的清露荷葉煎來喝下。但此法可破,若法術高強之人,隻一個念想便可破了。
那方士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又緘了口,輕歎,天機,天機。
莫不是,真該是斷了這舞麼?顏若心忖道。
可是,心裏那淡淡的不舍,似乎又斷不了這想舞的心思。
莫,莫,莫。
以後之事以後再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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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
明若星辰的雙目似迷離,似明鏡。
遙遙望著這庭院。
又一朵。
男子的低語和入林中的清風,消失在竹林之中。
月光下的男子一身白衣,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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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否把去普濟寺的行程擱置?”丫鬟倩兒不安地詢問顏若。
顏若卻手握一支短笛,手指輕撫過笛上那行小字失了神。
翼人,翼人。
顏若輕脫出口,神色迷離。
初見翼人那日,便是在那普濟寺的槐樹下。
一襲白衣,勝雪。隻一眼,天地失色。滿山的繽紛似乎隻為眼前這男子盛開,卻又不及他舉手投足間的那分雅,不比他嘴角輕溢的那抹笑。
隻一眼,顏若便已失了魂,丟了魄。任倩兒喚了十數聲小姐竟也回不了神。
男子旁若無人地舉起一管笛遞至唇邊。
護主心切的倩兒急著意欲上前去阻止,卻不知怎的邁了一步便止住了。
顏若低頭看去,不禁莞爾,自己什麼時候竟不覺用手阻了她。
一曲悠然的笛從男子那一方揚起,而台階這方,舞姿妙曼。
曲終,舞畢。顏若輕展笑容緩步上前。
原以為也許此情便定落於此了,寺中傳出的爽朗的笑聲卻生生地斷了她這份念想。
餘杭縣顏莫商之女顏若,相貌可人,舞姿甚美,深得六王爺之心,定於三月後迎娶。
一時間道喜聲不斷。
輕鎖著眉頭,卻仍要強顏歡笑。
唯有深夜夢中那一襲白衣勝雪,在風中逸動。
以及夢醒時枕邊的那片潮濕,提醒著她此身魂未逝,魄未亡。
自那日起,已然過了兩個月半了罷。顏若再未出過門,卻夜夜伴著那竹林中的蕭聲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