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遙遠的回憶(1 / 2)

夏侯君晟負手站在寢宮外,怔怔看著曾經無數次和水冰汐纏綿悱惻的地方。一向清冷淩冽的眼神,有些呆,有些傻。

裏裏外外宮女太監來回忙碌,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傾倒。

那是她和他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沒了。

歲月浩翰,人世多劫,唯一執念,不過渴望能和她有個孩子,繼承下這蓋世霸業,可如今,這個唯一的一次緣分,竟然被他給生生的掐沒了。

後悔,愧疚,說不清楚,他把所有的恨壓在司寇瑾瑜肩上,若這一切該是我夏侯君晟屠戮蒼生的報應,那一生無子的最後,我夏侯君晟又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夏侯君晟皺眉,頭疼得心慌,心也疼得心慌,眼前過往,滿滿隻是回憶,完完整整的回憶,充斥歲月每個角落的消逝與蒼涼。

第一次見她,煙雨洛城,憑欄眺望,驚鴻一瞥隻見遺世出塵的女子白衣紅馬,踏破煙雨封鎖的街麵翩翩而來,那時的她,青絲錯落,素顏如玉,清冷絕世的小臉笑容淡淡倦倦,對這個血雨腥風的世界疏遠而又迷離。

第二次見她,洛城東市,刑場之上,他隱於洛城蜂擁的百姓之中,想看看名聞帝都的司馬少康如何將一局欲蓋彌彰的戲碼唱下去。結果他沒有等來司馬少康的昏庸無能,卻看到她,依然是那副淡淡疏離的樣子,從容而來,翩然而去,踏花盡處,不見歸鴻。

記憶裏,她本該是那樣的一個女子,疏疏落落,從從容容,唱一句詩,填一闕詞,慵懶一枕黃粱,翩然笑傲天下,與世無爭,與人無尤。可她沒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竟然在洛城局勢分秒必爭的關鍵時刻一頭栽進羅城失蹤案的逆流漩渦,甘願放棄一身孤高就此出入紅塵。

那時,他好奇,他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是什麼樣的誘惑,才吸引著這樣一個她來到世間?

第三次見她,懸崖之上,明月清風,睜開眼睛第一幕,便是她清冷如歌的容顏。她以生命換他清醒,說不好是為了什麼,或許隻是一刹那的衝動,他平生第一次推開西門鏡訾的手,毅然決然跟她落下。她受了重傷,因他而起,他抱著她柔軟細弱的嬌軀,看她流淚,看她心涼,看她在他的懷裏安靜入睡,不知道她曾受過怎樣的心傷,夢裏哭,醒裏哭,淚水泛濫,肆虐流年。

之後的種種,有多少是刻意為之,有多少是放任理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上了一個人,隻知道沒有她,他笑不出來。

他這半生,笑容本來就少,洛城之行後更是徹底沒有了,生命之初已帶著荒涼,注定一生一世單薄。他是個心中隻有天下霸業的人,除了寂寞,無需再念著誰的好與不好,誰的傾國傾城。

看不完流光飛舞,道不盡此去經年。

再相見時,時光已在五年之後。當她帶著他給的傷輕輕柔柔的問出那一句話的時候,他的心碎了,她說:我隻想知道,你是否真的舍得?

他是否真的舍得傷她殺她,是否真的舍得這一段跨越多年的情?

心,終於徹徹底底的陷落,沒有任何預兆。

在她無辜淒豔的笑容裏,他偽裝的一切無所遁形。

舍不得,這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有的感覺,有些人適合放在心裏憐惜,有些人適合放在遠處觀望,而她,她一直住在他的心上,心裏最溫暖安詳的地方,唯一不忍不舍的存在。

他承認愛情,相思多年之後,他終於承認,她才是他真正的愛情。於是才有了廣陵城外,太湖中三日三夜的相思情濃,溫柔繾綣。

後來…

不斷的分別不斷的重逢,愛情之於這個驅魔亂舞的世道是最大的奢侈。作為一個男人,誰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朝夕相陪,親密無間,可她還有她的江湖恩怨未完,他還有他的天下霸業未竟,他和她,原就隔著千山萬水,萬水千山。

他一直相信,待天下霸業完成,她和他便可以一起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涯海角,何處不可陪她?

這樣的執念,恐怕水冰汐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待江湖平,恩怨了,與君執手天涯,看千裏風月秦楚,看萬裏江山如畫。

可他們都錯了。

這世間有多少感情輸給天下,他夏侯君晟再如何神機妙算,又怎麼能算出最後背叛的人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