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鄭麗婉房間出來,唐嫵微微揚頭,並不燥熱的陽光打碎在她那清嫵的臉頰上使得她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晨氣,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寢門,柔軟的嘴唇輕輕揚起,美麗的臉蛋宛如開繁的曇花,她的瞳眸仿佛罩著一層霧氣,朝著院子裏的那顆長得頗為嶙峋的石榴樹,淺吟低語,“相信我,我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你。但是我更不願意看到你因為我不開心,從而使得你不快樂。”
寢室內的鄭麗婉透過模糊的窗紙,望著那孤單清素的人影,嘴角露出一絲苦澀,她感覺人有時與那綠植沒無差別。嶙峋的石榴樹細幹末枝,雖然年輕,但總是得不到充足的陽光,仍舊為著那一縷陽光而掙紮;粗壯聳立的大槐樹雖然枝繁葉茂,可惜它畢竟老了,那樹幹下的白蟻橫生,院子外的人知曉的它的繁盛,卻不見樹葉茂密下的觸目驚心。
片刻前,唐嫵和她講了一個故事,她覺得這個故事相當老套俗氣,一位少年身受重傷,少女不離不棄,背負著少年破履前行,隻為在死亡降臨之前奪下少年存活的權利。故事按照演繹的那般發展,少女的堅持似乎感動了上蒼,就在少女疲憊的連呼吸都難以進行之時,蒼天憫然,竟奇跡般的讓少年活了下來。在那漫天風鈴草的山穀,少年對著少女說,不論今生往世,必不負卿。少女回眸一笑,銀鈴聲歡愉著整片山穀。那年,少年擁抱著少女,他們不曾想到以後,他們心無雜念,隻是靜靜的看著那片花海。
在鄭麗婉看來,這世界大抵可以分為兩類人,一種是看故事的人,一類則是創造故事的人。在唐嫵的故事裏,沒有世間俗塵,沒有束之高閣的尊卑顯耀,隻有她和李承乾二人,如今自己這個看故事的人悄然插入二人所營造的世界,不說李承乾以及唐嫵頗為不適,即便是鄭麗婉本人也有一絲迷然。她甘願做一個聽故事的人,畢竟創造故事實乃驚心動魄,她是一個慵懶的人,再者她也沒有那個氣運於故事中存活下去,自己就好像那林蔭下麵的石榴樹,總是得不到上天的眷顧,哪怕一絲絲陽光都不肯饋贈。
......
下朝後的李承乾並不急著趕回東宮,他一路搖搖蕩蕩,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甘露殿旁邊,剛要扭身折回,卻見著了老爺子正在殿門口,朝著自己招手。
“阿爹!”
李世民踏出門檻,瞟了一眼李承乾,隨意道:“為何乾兒來而又返呢?”
李承乾可不敢將心中所想朝老爺子如實傾吐,“阿爹,方才乾兒在想關於大唐科技院一事,恍恍惚惚間走到了甘露殿門口,故而準備返回東宮哩!”
提起大唐科技院,李世民瞬間收起方才的恣意,凝神道:“科技院現如今進展如何了?”
“缺人!”
“缺人?”
李承乾深深一歎,“阿爹有所不知,科技院研究之物涵蓋甚廣,非尋常之人能勝任,現如今隻有少數司監開始運轉,多數仍處於停滯狀態。”
聞言,李世民眉頭輕皺,微微不快道:“既然科技院缺人,為何我從未聽聞武士彠提及此事?”
知曉老爺子又誤解自己之意,李承乾解釋道:“阿爹,此事並非武尚書之過,孩兒說的缺人並非真正的缺人,實則為缺少相應的術業專攻之才。”
“術業專攻之才?”李世民默念道。
李承乾有時覺得與古代人聊天特別費勁兒,因為他不知道他所說的語言短句在大唐或者追溯至以前的朝代,是否已有前人暢述過。顯然,韓愈的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並不在此列,瞧著老爺子頗為疑惑的表情便可知他還不知曉“術業專攻”為何意。
“阿爹,人的學問技藝各有專長,大唐科技院不比朝廷其他機構,科技院偏重於研發革新,不論是育苗監、火器監亦或是其他各司各監對於人才的要求極為苛刻。您想,若是讓尋常儒士去研究土豆苗,去研究活字印刷術,他能行麽?”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依乾兒之言,可否是缺少經驗之才?”
“嗯,武尚書調撥過來的員外郎大多數乃是儒生,這些人自幼學習孔孟儒學,治國之法。對於育苗耕種亦或是工匠巧技可謂是一竅不通,如此一來,科技院的運行極為緩慢,因為他們對於科技院的運作極為陌生,不知如何下手。”
李世民對於大唐科技院尤為上心,它包羅萬象,既能研製出殺人的利器,亦能早就出造福於民的巧物。可是目前從李承乾口中得知大唐科技院發展並不是想向那樣的一番風順,故而微微有些失落。
“乾兒可有法子解決大唐科技院目前的困境?”李世民暗自思忖了一會兒,可惜並未想出鍾意的良策,因此將希望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身上。
“有是有,隻是不知這法子可否行得通!”李承乾回話的語氣稍顯底氣不足。
李世民淡笑的看了一眼李承乾,“可否行得通,說出來便是。你呀,想一件事總是力求臻善臻美,可是人生在世哪有如此之多的十全十美,隻要有七八成的模樣,便可為之一搏咯!”
老爺子總是不經意間向自己教授一些東西,譬如這句“隻要有七八成的模樣,便可為之一搏”,李承乾哪裏不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隻是他橫跨千年,算得上初來乍到,並不深解大唐人文風化,他不知道自己想的法子是否與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