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春秋短,人間日月長。望著夕陽西下,自己也得離開這片寧靜的小山頭,重新回到紛擾之中了,纏繞的思緒又重新回到碧螺腦袋裏。
想到皇帝、又想到當今太子,太子本身看上去也不能說是資質魯鈍、或者性格暴虐之類,隻能說是中人之資,凡人之才。不過要做好一件事兒、坐穩一個位置,碧螺個人覺得也不全是要靠多麼天才的先天條件,隻要不是笨到家了,用點兒心,還是可以做好的。
忽然也就想起了下午那會兒寧玉如對自己的威脅,碧螺不僅有些黯然。一個人真的去把自由看得太重了,反倒成了別人要挾自己的一個武器。不是麼?自己現在一無所有,沒有家人給別人來挾持;而自己所追求的、在別人看來幾乎是完全可以丟棄的東西,在碧螺這裏,竟成了一種遙遙的奢侈。
這個人世真是諷刺。碧螺唇角不由地浮現起一種自嘲的冷笑。
展銘看著那個方向許久,聽了碧螺的話,怔了許久才回過神兒來。轉眼一看身邊的碧螺滿臉譏諷的笑容,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你這樣子,是期待去那裏看看,還是覺得那裏太複雜?”展銘拍了一下碧螺的肩膀,示意該走了。二人也就邊走邊說:“你怎麼就知道裏麵的人會空虛無聊,你聽誰給你講過?還是你見過?”
碧螺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多了,索性也就順著繼續胡謅起來:“猜得唄!那裏麵就那麼一個皇帝,卻娶了那麼多的老婆,還都是一個個美貌年輕的,誰也不敢寂寞,誰都想得到皇帝的寵愛啊!這僧多肉少的,還不產生各種鬥爭去?所以,要想不空虛,就得鬥爭,這不就是那裏麵人的唯一樂趣嘛!”碧螺講起來竟然頭頭是道。
展銘的臉上有些不好看,看著碧螺若有所思:“你倒是懂得挺多。”
“那是自然!”碧螺沒聽出裏麵的恨意,人來瘋病好久沒有犯過了,這一犯病就不得了。索性側著身子對著展銘嘚啵嘚啵不停歇了:“你沒進過皇宮,你是不知道!我跟你簡單講幾個那些個嬪妃們常用的手段吧……”
“比方說,某些個嬪妃得寵了,就會招來其他妃子的嫉恨,她們之間就雞飛狗跳了,今天是誰把誰推進荷花池了,明天又是誰撞著誰了,全是故意來地;更有甚者,懷孕或者有了孩子的妃子,說不定哪天就被莫名其妙地下毒下藥了……”
展銘嘴角忽然劇烈抽動起來,似乎有著恐怖的畫麵在他眼前展開。碧螺有些驚訝他的反應,伸手試了試展銘的額頭:“喂?你這是怎麼了?那裏麵的事兒跟你又沒什麼關係!”
展銘忽然緊緊地鉗製住碧螺的小手,目光中有些不甘:“你已經恢複了當年的記憶,是不是?”
碧螺有些莫名其妙:“當年的記憶?是什麼?”
“左相林如海曾經告訴過你,是不是?不然……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皇宮秘聞?”展銘的表情中,有著冷冷的僵硬。
“嚇!”碧螺還以為是什麼:“原是這個。這些也算不得什麼秘聞了,我早就聽過看過多少遍了!額,要是在這裏還真的算是秘聞的話,那我大可以辦一個‘皇宮宮闈秘事大爆料’,嗬!那樣肯定會有很多人看!”
展銘的臉色,並沒有因碧螺在他麵前為數不多的開玩笑而緩和,一張臉上依舊是寫滿了擔憂,她的身份兒,果然如同自己猜測麼?
碧螺的手已經被他抓得有些疼痛,這才意識到展銘情緒的反常,話裏的含義。
“我隻是稍稍八卦了一下所謂的宮闈秘聞,你也不要這麼想象力豐富,扯到林大人那裏去吧!”碧螺小聲嘀咕,展銘這邏輯……詭異。
“哦——還有!你說我恢複以前的記憶了,是什麼意思?”碧螺小心翼翼地詢問:“並且,照你那意思,你知道我之前有過什麼樣的記憶?你……認識以前的我?”
展銘幾乎用了有些考究的目光,看著碧螺了。
老實說,現在碧螺這個樣子、這個身份兒,挺好。他知道碧螺並不想摻進任何紛擾之中去。
但是……
“你聽到我叫你那一句碧落的時候,可是感覺甚是熟悉?有沒有回想起什麼來?”在碧螺麵前,展銘始終不願意拿那些行之有效的方法前來試探。如果可以,他寧肯聽碧螺親口對自己講出來,不論何種結果。
“自然是一種很遙遠的熟悉了。”碧螺歎道。當年那些人在自己耳邊,一聲聲地喊著碧落,喊著自己的名字。隻是……自己的這份心事,說出來怕是任何人也不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