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回想夜間所見猶自心驚,晚間鄉下頗多怪聲,她因害怕睡不著,又不願讓肖遙知道,隻得輾轉反側的挨著,也不敢熄燈,眼睜睜地盯著牆壁出神。
這不看便罷,一看之下,牆上卻趴著一隻灶馬蟋。初始看不真切,她以為自己眼花,爬起來近看,那灶馬蟋足有拇指大,細看猶為惡心,加上今晚她見了蠱蟲,心中始終繃著一根弦,當下花容失色,不由驚叫了一聲,下床便向外跑去。肖遙在外聽得她驚呼,早已踹門闖了進來,見她向外急奔,趕緊一把抱住問:“怎麼了?”嬰兒幾乎吊在他的脖子上,顫聲道:“你的蠱蟲跑出來了。”肖遙自身上摸出酒壺,見密封如初,疑惑道:“這不好好的麼?”嬰兒一眼看見那酒壺又驚叫一聲推開肖遙欲躲,肖遙一手抱住她不放,一手將酒壺拿到身後,柔聲道:“我把它放在別處,你看!”說著將酒壺一拋,穩穩地拋落到外屋的桌上。嬰兒心有餘悸,道:“我床邊牆上有隻蟲子。”肖遙這才知道她怕的是蟲子,不由好笑。嬰兒慌亂間沒有顧上穿鞋,此刻她卻非常“狡猾”的踩在肖遙腳上,肖遙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將她打橫一抱,道:“讓我肖大俠見識見識你發現的新品種。”嬰兒不安分的掙紮著不肯再上前,肖遙硬是將她放在床上,她便站在床沿上,一副隨時逃命的架勢。肖遙拿來燈一照,不由笑道:“不過是個蛐蛐你怕什麼?”嬰兒道:“我見過蛐蛐,根本不長這個樣子。”肖遙笑道:“這是個醜蛐蛐。”見她不信,又道:“這蟲兒俗稱醬油蟋蟀,百姓家中一年四季都看的到,尤其是灶間,都是成片成片的,我捉下來你看看。”嬰兒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被他說起來了,又見他真要去捉,口不擇言道:“你要是碰了這蟲子以後就再也別碰我。”肖遙笑道:“這蟲子當然不能同你相提並論。”嬰兒臉微微一紅,道:“肖遙你拍死它。”彼時天氣尚冷,那蟲子不甚靈便,竟也乖乖的伏在牆上等死。肖遙仍笑道:“你這人真是假慈悲,佛曰萬物皆平等,我吃隻雞裹腹你尚嘮嘮叨叨,如今卻叫我無辜殺害一隻蟲兒,我肖遙下不了手。”嬰兒咬牙切齒的道:“多足的蟲子都該死。”肖遙擔心她晚間受驚嚇,因此一味與她調笑緩和情緒,遲遲不肯動手,嬰兒眼見那灶馬蟋緩緩爬了幾下,愈加著急,連忙拉住肖遙的胳膊撒嬌道:“拍死它,拍死它。”肖遙被她搖的骨頭都酥了,輕輕一揮,一股掌氣帶過,那灶馬蟋便一命嗚呼的栽了下來,掉進了床縫中。
嬰兒鬆了一口氣,見肖遙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便道:“你看什麼?”那聲音已經不複是剛剛那股甜腔蜜調,肖遙惋惜的道:“女人果然還是有求於人時比較可愛。”嬰兒白了他一眼,肖遙忽柔聲道:“你放心睡,我等你睡著再走。”說著倚在床沿席地而坐。嬰兒不禁甜蜜一笑,慢慢的臥下去。
她一時睡不著,忽然道:“其實我也不是什麼都怕。”肖遙笑道:“是,是,你很大膽。”嬰兒急於辯駁道:“真的,鼠蛇魚蟻我通通不怕,我隻是不喜歡多足的蟲子。”肖遙依舊笑道:“我知道你大膽,你都不怕得罪我肖遙,這區區小蟲何足掛齒。”嬰兒不甚滿意,隻得問:“你怕什麼?”肖遙道:“我怕你。”“你天天欺負我,還敢說怕我。”肖遙道:“許是老天看不過我肖遙的自由自在,非要派個美人來克我,我因此最怕你。”嬰兒覺得再講下去就像情話了,因此默不作聲,肖遙卻問:“嬰兒,你覺得我待你如何?”嬰兒輕聲道:“你待我的確很用心,不過我什麼都沒做過,你這片心意令我很不安。”肖遙追問:“你覺得怎樣你才心安?”嬰兒認真想了想,道:“譬如你身受重傷,恰好遇見了我,我救了你,然後你發現你喜歡上了我。”肖遙道:“那不過是感激之情。你若是非覺得這樣才可靠,不如我現在自斷一臂,你若是幫我接上便當是救了我一命,你若是接不上,便照顧我一輩子好不好?”嬰兒隻當他逗她,剛想說好,卻忽然想到前幾天他自己挺身中刀,硬生生將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肖遙見她不說話,嘴角忽然現出一絲壞笑,他猛然站起身來,隻聽“哢嚓”一聲,右臂竟然耷拉下來,嬰兒一步跨下床來,氣道:“肖遙,你真是個傻子!”肖遙麵不改色的笑道:“若是這麼簡單就能換來美人心,倒是我肖遙做過最聰明的一件事情。”嬰兒簡直欲哭無淚,肖遙忽然開心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說著右肩向上一提,那胳膊又哢嚓一聲接了回去。肖遙立刻掄起胳膊轉了幾下給嬰兒看,嬰兒頓時目瞪口呆。肖遙道:“這叫做分骨斷臂,比武時能出奇製勝。”嬰兒覺得此人簡直難以理喻,索性也不跟他生氣,自去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