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我們如此相似,我隻有你了……”腦中不自覺的蹦出離開這裏劉靈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高傲如她,當時是怎樣的祈求她的留下,可她走了,擺脫出了時運的禁錮,而她卻掙脫不得。
“花爻,其實殺殺人也挺好不是麼?總比著每日強顏歡笑,與一群厭煩至極的人嬉笑紅塵卻想著一個自己終究征服不了的人,好的多。不是麼?這是怎樣一種折磨啊……”她執著酒瓶,嫵媚的對她笑說著。
那年,已經離開長安的她順應皇命,從嶺南封地再次前來長安。
那日她應召進宮,回來之後便喝得酩酊大醉。
“你喝多了。”她隻是靜靜的調息氣理,眼未睜,形未動。
劉靈發髻鬆散了一地,斜倚在竹塌邊,苦笑道:“我為什麼是劉靈啊,為什麼!”說完猛灌了一盅。“可是,不是劉靈,我又怎能遇見他,不是劉靈,他又怎會對我另眼相待?”
站在空空的竹苑,花爻竟回想起了這些瑣事。或許是不曾了解過她,也以為她,不會誠心的麵對自己。以為她從來都是冷麵相向,鋒芒刺人。
所以,她隻是淡淡的擔心,卻沒有再多勸慰。
之後,劉靈得天子喜愛,留住長安,她便定居在了花間坊。風流秀美,才華出眾的她成了牽動整個長安城所有男子心的女子,花間坊因此成名。
不知怎樣回去的,隻知道還未進門便看見張東籬侯在門前,倚著門框,隨意的看著遠處。她突然覺得莫名的煩躁,想起方才所見的蕭條之色,垂暮之景,氣都不打一處來。她提了他的領子便衝進了後院涼亭中。
“是你們做的?”
張東籬隻是看她一眼便扭過了頭,花爻不甘心人走了幾步又出現在他麵前。
“花間坊,當真,當真一個不剩?”
張東籬眸色一轉,卻還是沉默。“我們隻是臣子。”
“對嗬,你們是官,他們是反賊,不除怎行?”她突然低低的笑出了聲,抬頭,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張東籬,我也是,我也是嶺南王造反計劃中的一部分,我還是烏智國的女兒!是你們朝音國的死對頭!”
他低下頭,對視著她的神色,良久,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挑釁的看著她,“你以為這些我和舅舅會不知?白麵修羅?!”隨即,他緩緩神色,扭過頭,“這些渾水你還是莫要淌的好,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別去再想了。”說完,人便要提步走開。“還有,這些話對我說說也就罷了,其他地方,其他人可不會隻是聽了便散了。”
“張東籬!”花爻突然喝住他,那人頓住,卻也不回頭,“如果有一日你我非要圖個死活,你,會斬殺我於馬前?”
她等了好久,等了好久,卻隻聽來一句。
“烏智未滅,一日不停!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當花爻就是。”
看著那人一步一步堅實的踩在土地上漸漸遠去,她便如抽幹了力氣的行屍般。何時,嬉笑如頑童的他也會有如此堅毅卓絕的一麵?難道糊塗的一直是自己,不願清醒的也隻有自己?
倚著廊柱,眼前的姹紫嫣紅仿佛一下子都成了灰色世界。花爻,隻是當花爻。嗬嗬,她苦笑著,可是嗬,花爻卻還肩負著一個姓氏呀!
連未經戰事的他都如此是想,那他呢?
她拖著有些疲乏的身體,走到了書房,張青恰好已經回府,寬鬆的漢服襯得他更加儒雅,聽見門口的動靜,他抬頭,微笑,揮手喚她進來。
“怎麼了?”他有些擔憂的看著她,手輕輕的拂過她的額頭,“氣色怎麼這麼不好?”
花爻搖搖頭,扯了一個笑容。她隻是怔怔的看著他出神,像怎麼看也看不膩一樣,卻不知,在恍若不覺間,淚水已然爬滿了臉龐。一雙溫熱有些粗糙的手輕輕的拂過她濕濕的臉頰。那人看著手指上晶瑩的水滴,不說一句話卻,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意識到自己的狼狽,花爻低下頭,胡亂的擦去淚水。“我,沒事,沙子進了眼睛,倒讓你看笑話了。”
眼前遞來一張絹子,花爻不敢抬頭,她呐呐的接過,“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說完便走開。
“花爻。”他喚住她,“你還有我們呢。別多想。”
她背著身,用力的點點頭,便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間。
是麼?還有你們,那若知道了我的姓氏時呢?張青,朝音威武的將軍,保護子民的神祗,你,可還會選擇站在我的身前?
回頭看看那書房的一角,那人還是那般風神俊朗,隻是,花爻咬咬嘴唇,自己卻如此卑微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