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泛著昏黃的色澤,顯示出她秀麗的容顏來,但眉卻緊緊的皺著。
這裏是皇宮,娘親曾經生活的地方嗬。可也是這些她至親的人將她許配到了那個苦寒之地,換來了十幾年的和平以及她一生的苦楚。
小時自己不懂事,不明白為何娘親會如此堅持的讓自己學漢話,著漢裝,行漢禮,習劍法,父汗皆由著娘親,可即使這樣,即使自己很努力的學好做好一切,娘親也很少笑。冬日的烏智大雪紛揚,可即便這樣,娘親仍會將自己從被子裏拽出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仿佛從未間斷。
或許,即便娘親對於自己的際遇有所埋怨,可骨子裏仍深深眷愛著這片生養她的土地,撫育她的天空。
國不能歸,家不能回。
或許隻有將之寄托在自己身上才能予以聊表吧……
花爻盯著銅鏡怔怔的出神,恍然間覺得從銅鏡中翩翩然走出一位端麗的仙子。花爻揉了揉眼睛,詫異的搖搖頭,四周沉靜,毫無聲息。背後似有一道無形的牆向自己壓迫而來。
反射性的急速轉身,警惕的盯著前方,恰看到眉眼含淡淡笑,嬌唇似滴滴水,臉頰若點點蕊,身形如夭夭仙的女子站在那裏打量著自己,眸色淺淺,卻讓人看不清。
“你……”花爻不知來者身份,隻是單純的訝異她身上的氣度與神韻,竟比天山雪女更有威嚴。
“大膽!見著皇後娘娘還不行大禮?!”
“啊!”花爻的嘴不由得張了張,皇後娘娘……皇帝的妻子!
花爻垂下眼瞼,讓人看不見眼中翻滾的思緒。“你……”
“無妨,既是東籬的朋友,這些小禮也不用多行。”
花爻不敢抬頭,她知道她那雙溫和卻犀利的眼光正在打量自己,突然她覺得自己像什麼也沒有穿一樣,有種被人看穿一切的尷尬感。
“東籬昨兒個那麼晚了還闖宵禁,強進宮,我便知曉你肯定是個不平常的姑娘。今日一見倒也值得他昨日那樣的行徑。”說完微微一笑,像是讚許卻讓花爻覺得渾身不自在。
“昨日民女惡疾突發,可能他,他也沒有辦法。冒犯了皇後娘娘。”
張皇後眼中微微一驚,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相比於朝音女子,花爻身形稍微高挑,眼睛微陷顯得更加有神,渾身散發著的灑脫的氣質。眼中的驚異消失殆盡,藏匿著更深的笑意,隨即依舊平和:“姑娘的漢話講得不錯,看來好像倒是有些誤會。”她隨意的瞥了瞥她,“不過無妨,東籬和青兒看重的人想來也該是值得深交的,不然可就真枉費了他們的信任了。”
“娘娘……”像是陳年的傷疤被人揭開了一樣,鮮血又浸漫出來,更添新傷。
“誰能沒有過去呢,隻是,過去,你可真放下了,你可能放得下?”花爻怔了一怔,她為什麼要這樣說,難道剛才她看出什麼了麼?
“本宮素喜愛觀察人的眼睛,你對本宮感興趣。青兒待你如親妹,我也不好多加為難你,不過,這可不表示我不能為難你。當然,本宮也看得出你是個好姑娘,不然,可能你早該下手,不必聽我這許多的話了。”
花爻咬了咬嘴唇,臉色有些泛白,隨即苦笑了下,“娘娘明察秋毫,花爻,無地自容。”
張皇後站起身來,緩緩的靠近她,麵色仍是淡淡的溫婉可人。“或許人總有些不得已的時候,不過,前前後後也當思量思量利弊得失,在你心中什麼是最重要的?”她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繾綣萬千。如果,如果當時也能有人告訴她,讓她看清,識出什麼在自己心中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就不會是如今這樣。以為自己一直追逐的東西便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可是,那些如塵世浮塵一般的東西她得到了,卻失去了很多很多……“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可真要想清楚。”
花爻愣了愣,直視著她的眼睛,那裏麵有理解,甚至包容,卻也有剛毅,冷淩。花爻疑惑了,不隻是因為她的話語,更是因為她眼中那複雜的神情。
什麼是最重要的……
屋外傳來吵鬧聲,張皇後緩緩踱了開,輕聲道“讓他進來吧。”說完依舊含笑看著她,像掌控一切一般的自信,像籌劃好一切一般的從容。
“東籬,你這性子該改改了,再過幾天就要當值了,還這般毛躁。”
張東籬察覺花爻並沒受什麼傷,便扯出一副孩童模樣,“娘娘說的是,這性子啊,是該改改。回頭我托舅舅好好管管我。“說完扯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臉。
“大咯,舅舅怕是拴不住你這頭騾子了,得要找個媳婦好好管管。”說完眼角有意無意的掃過花爻。
似笑非笑,這是花爻的感覺。
“好了,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便出宮吧,陛下那我去交待一下。你呀,差點弄得滿城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