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王爺往這邊看過來了。”
幾個坐在雲卿下首的女子嬌羞著輕呼。
隔著歌舞翩翩,雲卿聽著議論紛紛,百無聊賴地抬眼望去。
一邊和清河郡王飲酒的容澈,雖然和幾個皇室說說笑笑,但眼角卻時常看著雲卿的方向,嘴角帶笑。
“舅母,容澈是誰啊?”雲卿十分好奇地問。
許氏笑了笑,沒有說話。
雲卿抬頭看去,雍親王蕭建成正注視著自己,汗顏,原來這廝就是容澈。
但,在雲卿腦子裏的畫風卻是,兩人如膠似漆地低聲耳語,談笑風生,旁若無人。
嘖嘖,真是無處不在的奸情啊。
雲卿不禁為清河郡王妃可惜,還好有雲深世子,不然王妃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天天被秀恩愛。
“舅母,麵西而坐的那位娘娘是誰?”
許氏朝雲卿眼神留戀處看去。
隻是隨意一眼瞟過,許氏臉上的喜悅便淡了許多,“那是新進貴嬪,是不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雲卿頷首,睜大了水杏雙眼,注視著台上自斟酒壺的女人。
極簡單的墮馬髻,朝雲玫瑰金鑲玉步搖,同樣的釵子,還有耳墜。
不同大紅大紫,姚黃對襟,紺青的雲錦暇絲領子,群青雲紋披帛。
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另一個人,宛妃。
在很小的時候,雲卿隨許氏進宮,曾遠遠地見過她一麵。
而上麵端坐的,在雲卿看來卻有八成相似。
不過也隻是一會兒,雲卿便十分清醒地知道,那並不是宛姨,隻是長得像罷了。
對,隻是樣貌。
宛姨仙女似地人物,上麵那位卻不過是個花瓶傀儡,氣質輕浮做作。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讓人咋舌驚歎的情景,不過掩耳盜鈴有樣學樣。”
許氏拉過雲卿的手,輕聲安撫著。
後宮風雲詭譎,許氏也許永遠也不會,直白地告訴雲卿,單單相似宛妃的這具麵孔後麵,究竟藏了多少肮髒與算計。
而雲卿,或許想到這一層,也隻是點到為止。
她還太弱太小,一株正在向上生長的藤蔓現在還沒有能力伸出院牆後麵。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去年元月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月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雲卿的腦子裏不覺躥出這些句子,浮現著的卻是宛妃的音容笑貌和溫如雪恬靜的容顏。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一個人懂另一個人,那該是多麼難得,伯牙子期也不過如此了。
每每回憶起來,雲卿的心裏總是像被一雙手,緊緊揪得生疼,難過得想流淚。
高腳酒爵花紋繁複,裏麵的酒瑩瑩生光。
紅衣內監看著盯著酒爵出神的雲卿,尷尬地又重新拉著尖嗓子叫到:“宣,福嘉縣主上殿。”
這丫頭,這種場合也能讓她放空。溫清苑瞧了眼雲卿,暗自腹誹,眼神卻格外清亮。
眾人也都看向雲卿的方向,見過的沒見過的,都齊齊集聚了目光。
雲卿聽到許氏的話,才愣了愣,收了放大的瞳孔。
抬頭時發現好多眼睛注視著自己,那個紅衣內監則訕訕地笑了笑。
在萬眾矚目中,隻見著她婷婷站起,娉婷嫋娜,按著芍藥教導的禮儀一步一步來。
內外大臣命婦,各妃嬪皇子公主此時都聚在大殿裏,說不緊張是假的。
雲卿盡量放散自己的注意力,擺著一張標準笑臉。
“福嘉縣主真好看。”沈君琢旁邊的公子不禁感歎。
沈君琢一聽,秀眉一挑,被這種人覬覦,真是對福嘉的侮辱。
而他自己卻十分專注地看著雲卿,海棠煙霧雲錦宮裝襯得她雙頰緋紅,如瓣瓣桃花。
從出席到緩步走上白玉階,接著盈盈跪拜,在他眼裏都是星光璀璨。
這一幕幕落在溫清冠眼裏,使他十分不悅。
先有雍親王,後有這些世家公子。
溫清冠打心眼兒裏覺得好像自家寶貝被人覬覦似地。
不說還好,一說溫清冠覺得雲卿今天真是格外好看,宛若含苞待放的桃花。
溫清苑坐在他旁邊,側目視之,卻聽見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喃喃自語。
折扇,悄無聲息地合攏。
嘴角地笑意慢慢淡進了溫潤如玉的麵龐,眼神留戀出,恰是那抹海棠。
瞥見雲卿從自己麵前走過,溫述之的眼裏,擔憂之,安慰有之,驕傲有之。
“吾皇萬安。”雲卿叩首,如意雲紋,針腳極細密地在紅麵上鑲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