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心裏的疑問已然大於震驚,她覺著宮裏來的人應該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本來想開口問的,隻是目視著麵前行雲流水的動作,柳兒咽了咽口水,把話也咽進去了。
“姑姑,這是豌豆黃?”已然成型的點心被芍藥雕琢後,擺放在高腳青玉碟子裏。
見芍藥點了點頭,柳兒的嘴巴張大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了。
“姑姑,話說您怎麼知道小姐喜歡吃豌豆黃這樣點心?”柳兒注視著完全不像豌豆黃的東西,目露精光。
她實在不相信,同樣的豆子,白媽媽和姑姑做的豌豆黃怎麼一點兒也不像。
芍藥沒有回答,隻是吩咐著照顧好廚房,她去給雲卿送點心。
為什麼會知道縣主喜歡吃豌豆黃?芍藥淒然一笑,都說女像母,如雪小姐當年最喜歡的便是她芍藥做的豌豆黃了。
隻是,時過境遷,如雪小姐沒了,娘娘也走了。
芍藥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咚咚——”輕叩著門,裏麵沒有聲響和回應,芍藥把碟子放在一旁。
絲毫沒有察覺天漸漸暗下來,門內外,主仆兩人相背而坐。
終於還是來了!雲卿小聲地說著,像是自言自語。
之前綠沈回了一趟雍親王府,宛妃的燒傷無力回天的消息,她也是提前便知道的。
“姑姑,宛姨沒有死對不對。”雲卿扒著槅子欣慰地道。
“縣主,娘娘已經走了,三天後便會送往奉天宮。”芍藥看著夜色答。
好一會兒,芍藥沒有聽見裏麵的動靜。
她希望雲卿像一個孩子一樣,大吵大鬧,哪怕大哭一場,拿著屋子裏的東西泄氣也好。
可是如今這樣安靜,她覺得不安。這個孩子什麼時候褪去的幼稚?
她記得上次見著雲卿是在溫家,她送畫像時瞧見在溫四少爺背上安然入睡的孩子。
聽著裏麵低低抽噎的哭聲,此時此刻,她心疼。
父親無用,母親早早地去了,如今明明知道有一個姨母存在,卻……
連麵兒都沒有見著,便是天人永隔。
“縣主,您還記得您有一個瑾瑜瓔珞項圈嗎?”芍藥突然如此問。
“那年大雪漫天,如雪小姐進宮看娘娘。那會兒,陛下剛賜了娘娘一整塊的美玉,那玉真真是頂好。”
芍藥說著不覺思慮起往事,麵色柔和中染上了淒婉。
到這裏,雲卿終於從臂彎間抬起了頭,亮著眸子仔仔細細地聽著。
“不巧地是,如雪小姐剛回到曹家,便腹痛起來。是呀,您出生了,娘娘欣喜便讓造辦處連夜打造。”
娘娘她呀,關心縣主比關心六皇子還多,隻是如雪夫人遭遇不測時,娘娘卻舉步維艱。
這幾日,她已經做好準備隨時為宛妃殉葬,可是臨終時……
芍藥忽地看著天邊的星光,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的關節緩緩鬆開來。
內心有一個聲音在重複地告訴她,宛妃絕不能這樣就被人謀害了。
“娘娘之死,另有陰謀。”末了,芍藥隻是平靜如水地說出這八個字。
“吱呀——”
雲卿打開門,吟岫居光彩溢目,“姑姑起來吧。”
“姑姑,您看到那顆最亮的星星了嗎?”雲卿指著天際問。
芍藥點了點頭,看向雲卿的側臉晦暗不明。
“我大哥說,我是溫家的月亮,就是像那顆明亮的黃昏曉也會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
說到這裏,雲卿自嘲一笑,“我想,浩瀚星海裏,一定有一顆是是才女娘,有一顆是宛姨。”
“縣主……”芍藥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個孩子那麼快地從死亡當中跳脫出來了。
“人生而死自然而然。隻是看來,我以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呢!”
芍藥不解,隻是看著她如黑曜石般星光璀璨的眸子,她知道,兵行險招是對的。
至於以後縣主問起,到那時候再說吧。
“宛姨,謝謝,一路走好。”謝謝把芍藥送到我身邊,謝謝一直為我們母女殫精竭慮。
雲卿淡然對著夜空低語,用僅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
看著親人一個個離去,而自己無能為力,甚至進宮見宛姨最後一麵也不行。
這樣軟弱,任人魚肉的曹雲卿實在是令人討厭,讓人看不起呢!
從出生到現在,先是才女娘,後是宛姨安排的芍藥,再有外公和哥哥們。
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保護著自己,建立足夠讓自己任性的溫室。
這一路,都是身邊的人機關算盡地保護我。
那麼,從今往後,就讓月亮保護她所有的星星,不讓他們隕落。
僅僅是福嘉縣主嗎?這怎麼夠呢,她要越來越強大,足夠有力量保護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