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處隻有林梧忠的聲音不斷回蕩，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蓋聶低下了頭，用染了血的衣擺輕輕的拭了拭淵紅劍，這把劍伴隨他許多年，參加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戰鬥。
“論天下蒼生，我蓋聶問心無愧，可是唯獨，對不起你啊...”
淵紅劍嗡嗡作響，似在哀鳴，似在不舍。
“你送我最後一程，我送你最後一程，可好?“
淵紅劍發出炙熱的劍光，似在回應。
蓋聶笑了笑，閉住了眼，周遭散出粉紅色的霧。
那是在用生命蓄勢，斬出驚天的最後一劍。
即使身受重傷的他，依然站得筆直，像離人斷崖上最挺拔的那棵鬆。
斷崖處，林梧忠尖銳的聲音不斷傳出。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給我殺了他？？難道要傻等著他出手殺你們嗎？？”
無人回應。
所有人都明白，天下第一劍客燃盡生命的最後一擊有多麼恐怖，所有人都認為，這將會是兩位天下第一的對決。
斷指站在原地，默然不動。
驀然，蓋聶動了。黑發隨風四散飄揚，染血的白衣獵獵，像一麵迎風的旗。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場驚天的大碰撞，可是並沒有如願。
蓋聶的劍，落在了離人斷崖下的大馬車上。
轟鳴如雷，伴隨著霸烈的劍光，似在將這處斬為虛無。
或許，林梧忠臨死之前都沒有想明白，蓋聶最後一劍為何要落在他的身上。
天下第一劍客的生命之劍毫無懸念的結束了一代權臣的生命，大馬車早已被斬成了碎片，第一權臣，死後全屍都不得留下，讓人唏噓。
劍斷了。
淵紅劍碎成了兩半，蓋聶也隨即單膝跪在了地上，身上舊傷迸發，白袍已被染成血色。
萬籟俱寂。
在場的所有人現在都能輕而易舉的殺死蓋聶，就算三歲孩童也可以輕鬆做到。
可沒有人敢這麼做。
因為他是蓋聶。
天下第一劍客蓋聶。
不遠處，斷指靜默的站在原地。未曾動過。
所有人都認為蓋聶的最後一劍會落到他的身上。可他自己從來不這麼認為。
因為他是斷指。
先生最喜愛的徒弟，斷指。
“阿斷兒，你我師徒一場，怎忍讓你背上如此惡名？”
“阿斷兒，要記得心係天下。”
蓋聶低著頭，散亂的頭發披在他臉上，與血黏在了一起，很狼狽。
“阿斷兒，要好好活著...”
“阿斷兒，不要……忘了……我。”
他用盡了所有力氣，望斷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含笑，低下了頭。
天下第一劍客，蓋聶。
天下第一的先生，蓋聶。
天下真君子，蓋聶。
蓋聶死後，江湖廣為流傳一句話。蓋君負劍而死，穹頂又低三分。
忽而陣風吹過，桃花盡數謝了，仿佛天在悲鳴。
桃花瓣落在地上，摔成數瓣。很美麗。
斷指的淚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很純粹。
“先生，我可否去買個雞腿吃？”
“先生，可好吃啦，你要不要吃一口？”
“先生，不管你去哪，我都跟著你哦，不準把我丟下。”
曾經的回憶在眼前似風，一幕幕在眼前飄過。
斷指舔了舔嘴唇。
淚是鹹的。
有多少年不曾流淚了？
遇見先生後，可曾流過淚？
“先生，你走了，我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