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冷靖蝶才‘嚶嚀’一聲醒過來。

她揉了揉脹痛的腦袋,迷茫地四下環顧,當目光觸及一道白色身影,她驚恐地差點兒跳起來。

“你、你、你……你是誰?”

床對麵的沙發裏,坐著一個女人,剛剛及肩的黑直發,身上是白色無袖連衣裙,裸露在外的左肩,赫然一抹花形胎記。

和童謹一模一樣的發型與服飾。

還有左肩的胎記……

是嫂子嗎?

不,不可能,嫂子已經死了,她親眼見過屍體。

是幻覺嗎?

對,一定是幻覺。

冷靖蝶揉揉眼,又揉揉眼,那道身影還在。

她將被子拉過頭頂,嫂子是來找她報仇的嗎?

嫂子一定是在怨恨當年的事情。

如果不是自己把摻了墮胎藥的牛奶給嫂子喝,嫂子的孩子不會死,嫂子也不會受不了打擊選擇跳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冷靖蝶瑟瑟發抖。

忽然。

一隻手落在她的頭頂,隔著被子,她都能感受到一股涼寒的氣息直竄她的天靈,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抖得更厲害。

三年前那次意外之後,她夜夜不能安眠,每次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嫂子渾身是血地站在她麵前,一遍一遍淒厲又怨毒地問她:你為什麼要害我!

“你為什麼要害我?”被子外,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像從地獄裏傳來一般,幽幽在整個房間蕩開。

冷靖蝶隻覺得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凝固,全身發麻。

“我、我、我沒想害你,嫂子,我沒想害你……”

“告訴我,墮胎藥是怎麼回事。”

“我……對不起嫂子,我當時懷孕了,爺爺說我未婚先孕辱沒家風,讓我打掉孩子,我不同意,我當時以為那個孩子是他的,我愛他,所以我想生下孩子,誰知道爺爺會讓人偷偷在我的牛奶中摻了墮胎藥和安眠藥,想在我沉睡時悄悄打掉我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一定不會讓你喝的,嫂子,求你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的孩子沒了之後,冷陌琰為什麼始終沒有出現,是不是忙著和沈家聯姻,沒空來看我?”

“不是的,是嫂子你大出血,醫院的血庫剛好缺你的血型,是我哥給你輸了過量的血,昏迷了三天,真的,我哥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我們家沒有人對不起你,你別來找我們……”

這就是真相嗎?

沈沉魚站在床邊,看著抖若篩糠的冷靖蝶,麵色平靜,眼底的情緒卻劇烈翻滾。

抬手一掌劈在冷靖蝶的脖頸,又將暈了的冷靖蝶扶著躺好,掖好被子,她才轉身離開房間。

腳步踉蹌。

她怨恨了三年,到頭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她自己。

她的孩子,是被她自己害死的。

沈沉魚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使,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心就像漂浮在茫茫海麵上的一片葉子,隨著海浪一起一伏,沒有歸屬。

忽然。

嘭地一聲。

強烈的衝擊力讓沈沉魚昏了過去,再醒來,入目是一片白色。

鼻尖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在醫院。

這是沈沉魚的第一念頭。

“醒了。”一道冷淡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沈沉魚一怔,抬頭看向聲源,直接撞進冷陌琰沒有溫度的眼底。

她皺了下眉頭,恍然想起來之前似乎是出了車禍。

她撞到的是他的車?

那他怎麼沒事?

“我的車停在路邊,你開車撞上來時我不在車上。”冷陌琰看出她的疑惑,出聲解釋。

頓了一下,他又道:“醫生說你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就好。”

沈沉魚想起冷靖蝶的話,再看向冷陌琰時,心情很複雜,那是一種用語言說不出來的複雜。

如果三年前,拿掉她的孩子,並不是他的授意的,如果三年前,他真的為了救她昏迷了三天,那麼這是不是說明,他並沒有背叛她,沒有背叛他們的感情?

“才一天不見,沈小姐變化挺大。”冷陌琰的視線在沈沉魚的頭發和隱約露在被子外的肩上流連,說話的聲音暗藏沙啞。

第一次在機場見到她,他以為隻是幻覺,可當她目不斜視從他麵前走過,飄來的熟悉的女子體香,讓他明白那不是幻覺。

可是,阿瑾已經死了,眼前那個鮮活的酷似阿瑾的女人,不可能是阿瑾。

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鬼使神差一般上前扯開她的衣服,看見光潔得沒有絲毫瑕疵的左肩,他忍不住失望與自嘲。

他還在期待什麼呢。

他愛的那個女人,已經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得幹幹淨淨,用那樣決絕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