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岫三個雖分作三路往府衙去,離得卻也不遠,當旗花炸響在天際時,沈旒當即改了道往這邊奔來,哪知剛到了旁邊巷子,正準備轉過來時,便見到一個白衣女子自頭頂掠過,沈旒眼力極佳,略略一瞥,已是認出了女子身前提溜著的人。
他毫不猶豫的轉了身,腳下連踏,踩著牆壁翻上牆頭,緊追過去。
周遭景致如浮光掠影般從蘇岫眼前晃過,她被人桎梏著,隻覺渾身不得勁,哪怕是身後人功夫極佳,提著她跟提個布包似的穩當得很,她心頭還是空落落的,跟那著不著地的雙腳一般,晃得人難受。
白日裏一個人大刺刺的在半空跑來跑去還是極惹人注目的,更何況現今城內氣氛緊張,不過一會,好幾撥玄甲將士都被引了來,跟在女子後頭哼哧哼哧的攆,路上行人紛紛躲避,唯恐被牽連進去,倒是給他們行了方便。
“你是誰?要帶我去哪裏?”
蘇岫難受得很,又苦於掙脫無門,隻這般被她帶著跑了小半會兒,她倒是覺得她沒有惡意,蘇岫索性扭了扭頭避開風口,輕聲問她,就算是受製於人,好歹也要知道究竟罷?
蘇岫這話問得出口,卻也沒多大把握她會回答,哪知話音剛落,那女子便道:“這群狗腿子倒是跑得歡實,哼!姑奶奶現在便帶你出城!”
好吧,她並未回答她,不過聽了她這話,蘇岫倒是更放心了一些,聽她說的那話,頗不把這滿城將士放在眼裏,定是對自身本事極其自信,她言說要帶她出城,這倒有了些‘自己人’的派頭,蘇岫心下稍安,倒有了心思胡思亂想。
自下山始,麻煩不斷,可那些麻煩,俱是一番雷聲大雨點小的作派,在青州有郭嘯天一幹人相助,在客棧裏有蟬衣相幫,雖羨陽城外那個大叔是個例外,整得跟個惹人發笑的雜耍似的,到了此刻,饒是蘇岫不知世事,心頭也難免有了計較。
捫心自問,她帶著那個東西下山,根本就是在滿江湖招風,千丈嶺上哪個不曉得此行危險?若依她先頭所想,遣她下山是無奈之舉,蔣世德不可能那麼快退兵,而他有此作為,定是千丈嶺有所依仗,那麼,鳳萩為何還要做這麼個決定?
她從未懷疑鳳萩幾人的真心,這一路行來,他們未曾找過她,似不打算助她,可這一路護她助她的人卻未少過,她心裏隱隱猜測,鳳萩讓她來羨陽送東西根本就是借口,隻他的目的……
蘇岫覺得,自己闖進了一團迷霧之中,似有所覺,又似無所覺,她輕輕搖了下頭,暫時將心頭迷惑擱淺,凝神往前麵看去。
這一會兒功夫,女子已帶著她逼近城門,身後玄甲將士窮追猛趕,前頭城門之前、城牆之上無數將士林立,槍頭閃著寒光直指向她們。
“大膽賊子!還不束手就擒!”
城牆之上不知哪個小將喊了聲,一板一眼的聲音落進蘇岫耳裏,差點惹得她發笑。
拜托!他們眼瞎麼?看不出她身後的女子不是善茬?眼拙到此等地步也就罷了,自己沒本事,還說些天真話來?任憑哪個江湖好漢會聽別人一句話就老實聽話了?又不是小說話本!
蘇岫扯著嘴角笑,她身後女子說話了,“朝廷走狗數十年如一日,隻會翻來覆去說這些話,忒是無趣!看好了,看姑奶奶怎麼教訓他們!”
女子一口一個‘姑奶奶’,分明端著長輩做派,蘇岫聽聲音聽不出她的年齡,隻方才被她帶著跑,她雖聽得了她的話,卻也跟耳邊風似的,聽過便罷了,眼下她停了下來,說了這麼一串話,又挨得她極近,蘇岫極容易便聽出了她話裏帶著的溫柔。
蘇岫抿抿唇,道:“你既要讓我瞧,抓著我可不好施展,不妨先放開我?”
女子沒說話,似在思索,半晌後她笑了,“丫頭想哄我?那小子是來找你的?不成不成,若放了你你跑了怎麼辦?我好不容易尋找了你,可不能讓你逃了!”
小子?沈旒?
蘇岫聽她那話便想轉頭去瞧,可奈何她一直沒鬆手,也不知沈旒究竟站在哪裏,蘇岫轉了兩轉沒尋著人,索性也不找了,回頭琢磨了一下她的話,聽那意思,她竟是為她而來?
蘇岫思索一番,道:“我不跑。”
“罷了,姑奶奶的厲害你會見識到的,我先帶你出城。”這番,女子想也未想便做了決定。
她打定了主意不讓她,蘇岫也無可奈何,隻不知是否是因著她沒有惡意,或者是沈旒在周圍的緣故,她倒是不急了,反倒想,她功夫那般好,豈不是正正好?他們不愁沒幫手了。
兩人說話間,身後玄甲將士盡數圍了上來,與那前頭將士一合,將她兩個圍在了圈裏,順帶了一個落在後頭此刻正站在一側屋頂上的沈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