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擎雨從沒看見過表姐露出這樣的表情。
站在譚政銘的無菌病房前,流露出一種近乎絕望的神情。是一種無法觸碰,又無法言說的悲涼。她搔了搔頭,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表姐拉走回家去洗澡。隻是看見她靜靜地站在那裏,有一種好像蛻變的力量在她的身體裏悄然發生著改變,讓原本親近她的人都異於她的這種變化。不是外貌的改變,而是一種內心深處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場。和以前的咄咄逼人隻可遠觀不同,多了一份包容和成熟的意味,還有一點點感恩和女性獨有的堅強。
“表姐……”她再度輕輕叫了一下小蘭花。讓表姐從那種沉浸的思緒中擺脫出來。
“哦,你來啦。準備好我們就走吧。”小蘭花微笑了一下,整個人明豔了幾分,卻仍舊從麵龐上散發出一種悲戚的神色。畢竟,譚政銘還沒有醒過來。
馬丁管家原本坐在外麵的長椅上打盹,被尚擎雨的聲音驚醒,抬頭看了她們一眼。
“不好意思,打攪您了。”小蘭花衝他抱歉地點了點頭,正要拉著尚擎雨離開。
誰知馬丁管家的眼睛朝著無菌病房裏看過去,仿佛看見了譚政銘的手稍稍動了一下。
“二少爺,好像醒了。”他低聲說了一句,穩住自己驚喜的心緒,冷靜地去喚值班的護士小姐了。
醫生有過囑咐,隻要譚政銘醒來,就能進去探望他了。
畢竟手術迄今,曆經了十幾個小時,沉睡的軀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當一行人在醫生的囑咐下穿戴好無菌衣帽走進病房的時候,譚政銘已然睜開了眼睛。
“病人現在還是很虛弱的,不過你們可以喂他吃點東西。五分鍾之後就要離開。”醫生下達了探病注意事項。
“二少爺,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馬丁管家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激動,不過整個人還是看起來十分冷靜。
“我這是在哪裏?”譚政銘眼神有些放空。瞳孔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一眼,聚焦不到一處。他隻覺得麵前有隱隱約約幾個人,但是除了馬丁管家的聲音略有點印象之外,似乎完全想不起來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
“您出了一場車禍。現在剛剛醒。”馬丁管家殷切地問道:“二少爺要喝口水嗎?有什麼想吃的?我這就去準備。”
譚政銘示意自己想喝水。
小蘭花用顫抖的雙手遞過去一杯水,譚政銘並未看她一眼,隻是微微低下頭,就著她的手邊喝了幾口水,然後說了句“謝謝”就繼續閉目養神了。
“……”一路跟進來的尚擎雨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想說話,卻被小蘭花一把攔住。
馬丁管家低聲說:“遊小姐,看來二少爺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的。需要休息。我看您還是先回去吧。這裏有我照看就好。”
“好的,如果他醒了,你告訴他我會再來看他的。”小蘭花點了點頭,放下了一顆心。
也許剛才譚政銘隻是太虛弱,眼神中的渙散誰都能察覺得到。沒有看見她,亦沒有和她打招呼也隻是暫時的情況。她還沒有覺得自己是他生命裏那麼的一個部分。
“表姐!”尚擎雨一出門就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那個家夥到底怎麼回事嘛!醒了也不跟你打聲招呼,就這樣睡過去了,真是豬一樣的存在!”
“別這樣說。”小蘭花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已經從剛才的噩夢中擺脫出來;“他動了那麼久的手術又昏睡了那麼久,人剛剛醒來是有點精力注意力不集中的。隻要他沒事就好,禮貌什麼的隻是小問題。”
“唔,好吧。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尚擎雨撅了撅嘴。
“好好開你的車吧!”小蘭花瞪她一眼。這一刻她又回到了那個尚擎雨熟悉的表姐,會發怒會揍她會用這種不客氣的語氣罵她。
尚擎雨覺得自己一定得了一種“不被表姐SM就全身不舒服”的病了。
“對了,表姐剛才好像在睡覺的時候做夢了!床晃得很厲害,我感覺到了!”
“希望隻是一個夢而已。”小蘭花迄今還清楚地記得夢境裏的內容。譚政銘在黑色原野上驟然消失,而那個詭異的帶著血色的人臉月亮,還有那些糾纏不清的黑色絲絛,讓她的內心都充滿了負能量。再加上剛才譚政銘的表現,一夢成讖這種話,她不能信,也不敢信。
看著淩晨三點的路麵,稀稀疏疏的燈光已然點綴在這座繁華的都市之中,夾雜著間或可聞的犬吠以及貪涼在大街上喝醉的夜行族,形形色色的都市人,和這座明明熟悉卻在此刻又陌生起來的城市,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突然格外覺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