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政銘的病房外靜靜站了一些人,隻是看著他靜靜躺在那裏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很痛苦。在那輛醉駕貨車撞上譚政銘開的黑色沃爾沃的側麵的時候,譚政銘的左側肋骨有三根就被撞斷了,其中有幾節肋骨直接刺入了髒器和胸膜之中,嚴重影響到了體內的生命性征。而他的腹內因此產生了很多積液,失血嚴重。最最關鍵的是他的左側大腦也有明顯的撞擊,而右半部的身體機能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不過在最終還要等譚政銘醒過來再做確定。
醫生說了一大堆,每說一條就讓譚母的臉上黑了好幾分,看小蘭花的眼神也更加銳利得像兩把刀子。
“遊小姐,你也要多多注意休息。等明天還要進行一些常規的檢查。”那位醫生叮囑了一下小蘭花,然後默默退出了這個親眷大聯盟的舞台。
大家都感應得到方才譚母和小蘭花之間對話裏的劍拔弩張。此刻譚母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那種悲痛莫名的深情,讓人從心底裏感受到壓抑。
關杉第一個受不了了,上前一步跟譚母問了聲好,然後安慰了幾句,就默默退散了。看見小蘭花的情況和譚母的那句暗示,他要再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他就枉作了譚政銘四年學弟了。隻是沒有想到譚學長會下手那麼快,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了就直接推倒了心目中的女神。
他心下一陣失落,所以表情也顯得十分落寞和難過。
譚母和他握了握手,還算比較親切地交談了幾句,放他走了。
“那個……改天請你吃飯再跟你賠禮道歉。”尚擎雨大大咧咧地指了指他出血的鼻子。
“榮幸之至。”關杉一瞬間心情又開朗了很多,隻是礙於在這種悲情抑鬱的高壓之下,隻好悄悄留了張名片給尚擎雨,然後轉身離開了醫院。要看的人看過了,要關心的人也關心過了,要勾搭的軟妹子也勾搭到了,關杉對自己今天來的這一趟十分滿意。
“表姐,那個家夥暫時沒事了。我還是扶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尚擎雨本來想說那個該死的有錢人,想到譚母還在這裏,隻好稍稍改了改口。
“好。”雖然譚政銘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醒,但是至少沒有生命危險。疼惜歸疼惜,小蘭花覺得安心下來之後,她的身體也在極具地衰弱之中,現在連說話和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昨夜的確很瘋狂,而她的確也是想到沒有換衣服上班這個規矩不可以打破,所以才有半夜回家那麼一出鬧劇。結果誰知道會遇見這種讓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小蘭花覺得自己的確對譚政銘問心有愧。如果譚母再態度堅決一些,她一定會默默地承擔起這段過錯。
“伯母,我先回去休息了。如果有事,麻煩告訴我。”在這種場合下,和譚母不告而別是非常不禮貌的。作為當事人之一,甚至是第二責任人,小蘭花很明白在這種場合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譚母不置一詞。隻是從鼻腔裏淡淡地“哼”了一聲,表示知曉。
尚擎雨十分想發作,被毛慶慶使了個眼色攔住了。
徐亦行幹脆把尚擎雨召喚過來當苦力使,叫她背著小蘭花去病房。
“沒事了沒事了。”毛慶慶捏了捏小蘭花的手:“先睡一覺,等明天你醒了他醒了,一切就好了。”
小蘭花很想回答說“也許不那麼容易”,但是身體的疲倦太過突出,導致她沉沉地進入了夢境。
她做了個夢。
夢中是一望無際的黑色的絲絛,長在黑色的肥沃的土壤裏。那些絲絛隨著夜風微微擺動,仿佛人的手臂一樣。而天際之上,有一枚碩大的月亮,隻是那個月亮的光亮不是一整個圓形,而是仿佛被遮住了兩隻眼睛一張嘴巴一樣,透出一種詭異而清冷的光芒。
譚政銘就站在那塊奇異的黑色田野的正中間,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看不清楚更具體的表情。
小蘭花很高興,義無反顧朝他走過去。
隻是想不到,那些黑色的絲絛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甫一踏入黑色田野的時候,就一把纏住她的腿,好不容易踏前一步,身後的那些黑色絲絛又會纏住她的頭發和身體,阻止她繼續向前走。
小蘭花很焦急,伸出手想解開那些束縛,發現黑色絲絛又滑又有智慧,即使這一刻左腿解開了,下一刻右腿又被纏上了。
然而她不能不繼續這一枯燥的行為。
十米……二十米……她離譚政銘越來越近,幾乎能夠看得到他眼睛上的睫毛,他好看的側臉和挺直的鼻翼。但是一路走來,卻又如此艱辛,看不見劇烈的傷與痛,全是勞心勞力的過程,甚至有些繁瑣,有些糾葛,入眼之處,除了月光便是黑色的原野,一望無際……她甚至在想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到譚政銘的麵前。因為越靠近她,那些黑色絲絛的攻擊性就更強,已經不是像處在田野邊緣那樣,隻是微微纏住她的腳踝和手臂,而是轉而纏住她的胸口,她的脖頸,她的口鼻,好幾次如果不是她手快,她甚至覺得自己會被這些黑色的絲絛纏到窒息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