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壇是之前韓希從外麵帶回來的,一直放在他的客房並沒有喝過,後來韓希退了房,楊初心去收拾房間,見著這個酒壇,就順手把它放進了廚房。謝大廚一見,便略帶猥瑣地笑了,“咦?明珠苑的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裏?你小子該不會……哈哈!果然長大了啊!”
楊初心一聽是明珠苑的東西,當場就沉下臉,也不顧謝大廚的調笑,徑自走了。
那酒壇就放在廚房裏再沒有人動過,現在韓希又去把它摸了出來,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
楊初心大有深意地望了眼韓希,“到院子裏吧。”說著率先走了出去,將酒壇放在大理石桌上,又去前麵廚房備了兩道小菜出來,見韓希早已將酒杯斟滿,眯著笑眼看他。
如此迫不及待。
楊初心慢吞吞地將小菜擺好,才坐下來,執了酒杯,跟韓希碰了一回,滿口飲下。
韓希見狀笑容更盛,殷勤地給他倒了第二杯。
夜色正好,晶瑩的酒液叮咚飛濺,佳人在側,氣氛旖旎婉轉,倒真的是不枉了如此良辰美景。
楊初心遞了雙筷子給他,“先吃點熱菜,墊墊肚子。”
韓希喜歡楊初心這樣無微不至的關心,笑眯眯地接過,忍不住將嘴角翹上了天,篤定道:“楊初心,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吧?本公子如此風采卓然,受你仰慕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就承認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楊初心麵無表情地夾菜。
“咳,我現在才想起來,你肯定早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喜歡我了。你一見我就笑得春花燦爛的……”韓希回想起那天初到築月城,先是誤入了明珠苑,繼而進了無味樓,一個陽光活潑的小夥子從裏麵竄出來,殷勤周到地小心伺候著,其實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而今想來,恍如昨日。
韓希當時並不把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子放在眼裏,後來一頓甚合心意的飯食讓他注意到了他,誰能想到之後會對他生出那樣莫名的情感來?
楊初心卻淡淡道:“我待每一個客人都是如此的。”
韓希不信,“你不必掩飾。你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每次都給我留好位子?”
這人到底是有多自戀啊……楊初心抽了抽嘴角,“無味樓的貴客都有的。”
“那你還研究我的飲食習慣呢!”韓希不服,稍稍地提高了音量,“每次都上得那麼合我心意,我就不信都是巧合。”
“的確不是巧合。但確實沒有研究,稍稍觀察就知道了。”楊初心搖頭,見韓希又快要到了羞惱狀態,雖然不忍,但是好像答應過人家不再騙他。想了想,楊初心還是決定據實以告,“我在無味樓打雜了八年,什麼樣兒的人沒見過?人見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什麼樣的人群,有什麼樣的飲食習慣。這本來就是發展回頭客的長久之道,開門做生意的,若是連這點眼見都沒有,早就被掌櫃棄之如履了。”
韓希抿了抿嘴巴,沉默了一陣,忽然用筷子狠狠地敲桌,“楊初心,你騙我一下會死啊!”
楊初心:“……”
韓希氣悶,悶頭喝了好幾口,斜著眼睛看他,“是不是覺得我很招人煩?”
倒很有自知之明,楊初心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輕地搖頭。
若換做別人,韓希這樣的暴躁脾氣一定不怎麼受人待見,但尚在楊初心可以包容的範圍。
原因無他,楊初心能忍。無論是被人故意地找茬挑釁、貶斥辱罵,還是不為人知地潛藏八年光陰,他都扛得下來。而韓希的出現,其實更像他苦澀乏味的生活中一劑辛辣的調味品,雖然不對味,卻刺激得很。
韓希不知楊初心心裏所想,見他並沒有出聲否認,苦笑了幾聲,歎氣道:“我在家的時候,也不怎麼討人喜歡,大家都不願意跟我玩,所以我才獨自出來闖蕩。每經過一個地方都呆不久,在別人厭倦我之前,我就會先行離開。”
楊初心默默地望著韓希微闔的眼睛,明知道他是在等著自己說點什麼,卻仍是沒有出言安慰。
“楊初心,你知道嗎?你勸我離開的當天晚上,我就出城了。出城後我一直往北而上,過城不入,想著走遠一點,再遠一點,最好離築月城十萬八千裏遠。我也確實一度做到了。可是,兜兜轉轉之後,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照著往北的方向走的,最後卻仍然站在了築月城的城門口。楊初心,你知道我為什麼又回來嗎?”
韓希話裏已然帶上醉意,楊初心輕聲道:“韓公子,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