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在晚間果然抱了一個酒壇過來找楊初心喝酒。
楊初心彼時才剛剛忙完無味樓所有的雜活,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上來,便見韓希興衝衝地闖進他的房間,懷裏抱著的酒壇眼熟得緊,楊初心眯了眯眼睛。
韓希正在興頭上,並未察覺楊初心神情有異,高興道:“楊初心,咱們來喝酒吧!你今天可是答應過我的,沒忘記吧?”
楊初心當著韓希的麵不緊不慢地脫下汙髒的衣衫,拿過旁邊的幹淨布衣披上,才慢慢地轉過頭來,“好啊。”
春色瞬間消失,韓希眨了眨眼,無比惋惜。即便楊初心已經穿上了衣衫,那結實緊繃的肌肉和流暢的線條已經深深印在韓希的眼底。
他就說嘛,作為一個酒樓的小二,楊初心的身材真是略顯得高大了些,但是因為臉上太過無辜的表情和過於機靈麻利的動作,讓韓希在初見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忽略了這個非常凸顯的問題。
現在仔細想來,楊初心其實有很多時候都露出過破綻。
比如在王府的那次碰麵。那時韓希偷了烏魚蛋湯,卻因迷路走失,照理說應該會碰到巡邏的衛兵或者任何管事和小廝丫鬟之類的。可事實上韓希卻並未見到任何一個王府裏的人,而是碰見了楊初心。隻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通,那附近的人都被楊初心料理了。
韓希非常懊惱地想,他當時到底是怎麼會楊初心漏洞百出的說辭深信不疑的?難道他從那時起就已經對楊初心有了那樣的心思,所以才無暇顧及其他?
很久很久之後,韓希把這個疑惑跟楊初心說起的時候,楊初心非常淡定地笑了,“要糊弄你還不容易?拿吃食轉移你的注意力就是了。”
韓希:“……”
此事暫且揭過不提,再比如說他中了方富貴的詭計那一回。說起來這仍是一件讓韓希咬牙切齒難以釋懷的事情,那次狼狽而歸,雖然神智不大清醒,可他仍能模模糊糊地記得,楊初心的反應真是太過淡定了些。他不但一眼就看出來他中了春、藥,給他澆了桶冷水了事,過後連問都沒問,還可以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作為一個打雜小二,楊初心未免也太見多識廣了。
又比如那次韓希惱極,不小心從屋頂上滾落下來。楊初心以連他都難以企及的速度從院子中央奔到屋簷下,並能準確地接住了他。韓希惡劣地想,楊初心手臂被拉傷的慘狀,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以掩飾他情急下不小心顯露了他會武的事實。
包括故意在他麵前摔倒撞斷鼻梁,還有在王府挨打都能隱忍得一聲不吭……這些原本都是常人難以忍受的苦痛。
這樣想來,楊初心這個人,其實深沉得可怕。
楊初心表麵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純良笑臉,誰能想到他心裏還隱藏著那樣深沉的心思?可是那時的韓希被楊初心所迷惑,看不清他的本質,一廂情願地認為楊初心是個普通得丟在人群裏就會消失不見的人。
韓希陷入沉思的時候,楊初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他跟前,“不是要喝酒?怎麼發呆?”
韓希回神,赫然發現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他清清楚楚地在對方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臉上帶著沉重而又認真的表情,“楊初心,你不要再騙我了。”
楊初心笑笑,“我現在不是要跟你喝酒了嗎?怎麼又騙你了?”
跟韓希在一起的時候,楊初心最擅長的就是避重就輕。以前韓希不懂,很容易就被他糊弄了過去。而今韓希發現了楊初心的另一麵後,卻不那麼容易上當了。他直視著楊初心的眼睛,帶著濃重和直白的審視,直到那人漸漸斂了表情,再也現不出假笑,才問道:“你真的叫楊初心嗎?你的真名是什麼?”
楊初心道:“這個就是我的真名。”這是很久以前楊初心給自己起的名字,他覺得這就是他的真名。而在很久以前的以前,他隻有一個代號。
起碼名字是真的……韓希似乎悄悄地鬆了口氣,又暗暗唾棄自己,底線真的是越來越低了,為了這個連真實身份都不清楚的人……韓希暗歎幾聲,忽然揚起一個微笑,晃了晃懷中的酒壇,“楊初心,喝酒吧!”
其實他更想說,楊初心,煮飯吧!雖然現在韓希已經十分確定,再過直白熱烈感情也不會把楊初心嚇到,但是他還是有些顧忌,因為他不知道楊初心到底藏得多深,生米能不能煮成熟飯實在是一件不可預估的事……
但,不去嚐試過,怎麼知道不能實現呢?
“好。”楊初心了然地點點頭,從他懷中接過那個酒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