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深恩亦難消(2 / 3)

闊別數年,大約她也隻能從此處著手,令盧太傅和自己之間能夠有個親切的重逢。

如則望著淩煙如層層疊雲一般的盤桓髻,覺得煞是好看,跟現今流行的女子發式好像有些不同。不由直讚“別致”。淩煙便說要讓媽媽給她也梳一個,如則連忙捂住頭,直呼“不要”。

淩煙不解。

如則道:“我的頭發細軟,要盤成小姐你這樣的發髻,隻怕要用假發。”

“那就用好了。”淩煙說。

“用了假發,就要用更多的簪子去固定它。”如則苦著臉,“到時候頭重腳輕,行動間要十二分的小心,可別提有多不自在了。”

淩煙聽了不由點頭。不再勉強她。

正說話間,有人來報:房公子與客人到了!現在人已經在垂花門了。

如則忙準備扶淩煙前去。

到了垂花門,看見房喬,以及他身側的……盧太傅。

他穿著件青色繭袍,身姿挺拔。一如記憶中的那樣。

隻是再也不複初見時的青年俊朗,一派溫和沉穩。麵容因為經曆風霜,憑添了成熟的魅力,要知道,盧太傅已經三十八、九歲了。

淩煙心中感慨,聲音微啞,正要叫聲“太傅”,卻又生生頓住。如今她應該喚“父親”才對。

“爹爹!”一聲清脆的鸝語從馬車中傳來。

隨後淩煙看見一個穿著粉色錦緞褙子的小姑娘從馬車中伸出頭來,嗔道:“爹爹隻顧和房師兄說話,忘了把我還在落車裏呢。”

爹爹?淩煙怔愣在那裏。

房喬還不曾告訴自己,盧太傅已育有一女。

如則發覺淩煙神色有異,連忙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少女下了馬車依偎在父親身邊,抬眼看了淩煙,不由一怔:“咦,這是誰?”

三人的視線均停留在淩煙身上,而她隻凝視著盧太傅。

一時間,誰也不能言語。

最終還是房喬先開了口:“老師,這便是從意。”

盧太傅聽了,帶有細紋的眼角劃下滾蕩的淚來,哽咽著道:“是從意……德音,你看見了嗎?她還活著……”

淩煙聽見“德音”二字,不由地也落下淚來。兜轉兩世,他始終還沒有忘記德音王後。她擦去淚水,叫了聲“父親”。

“爹爹,你怎麼了?”依偎在盧太傅身邊的小姑娘顯然有些不安,她從來沒有見過爹爹如此失態,不由抱住了父親的手臂。

房喬心裏亦是有些觸動。

他沒有想到,老師一下子就將從意認下。相隔數年,竟然沒有半分猶疑。難道這就是父女天性?

可是……從意竟然叫老師“父親”。

興許是聽慣了濡真叫“爹爹”,總覺得從意這麼稱呼有些疏遠。

可一想到她至今還稱他為“房公子”,又覺得了然。

她總是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想來是寄身風月場,磨煉出的保護自己的本能。所以,無法像濡真一樣,抱著老師的胳膊像個小姑娘似的撒嬌。盡管她比濡真大不了多少。

房喬笑容寬和地望著她,心中掠過一絲疼惜。

盧應昆對身旁的小姑娘道:“濡真,這便是你姐姐從意。幼時和家裏走失……快去拜見。”

盧太傅居然用了“拜見”這個詞。淩煙有些目瞪口呆。

盧濡真一愣,朝父親望過去。想起上京前父親對自己一再的交待,忙上前斂衽一禮。

抬起頭細看,發現對方的容貌確實很出眾,尤其是雙眸,眼波瀲灩,氣質高華。

這便是父親出遊在外時所生的女兒了。

相認之後,盧家自此就要有兩位小姐了。

她強按下心裏的千頭萬緒,喚了聲“姐姐”。

淩煙回了一禮。看了看眼前這個如含苞欲放的桃花般的小姑娘,不由微笑道:“妹妹叫濡真?”

“是。”盧濡真笑著答。

“是哪兩個字?”

濡真見淩煙態度親和,便上前挽了她胳膊,眉眼彎彎:“我這就細細告訴姐姐。”

盧應昆見二人相處融洽,甚感欣慰。和房喬相視一笑,抬腳走在了前麵。

“原來是‘相濡以沫’之‘濡’,‘情真意切’之‘真’。”淩煙重複著小姑娘的解釋,不由瞥了眼前麵盧太傅的背影。

莫不是盧濡真的母親很得他的愛重?

細想之下,又覺得不可能。

盧太傅怎麼可能輕易忘了德音王後呢?

青梅竹馬的戀人,生離之傷,死別之痛。即便換世重生,也不可能忘卻,與他人共效於飛。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花廳。

房喬吩咐下人去準備茶點,如則見狀也去廚房幫忙準備。

盧濡真嚷道:“一定要有我愛吃的水晶龍鳳糕。”

房喬道:“都聽見了?”

下人們忙應了聲“是”。盧濡真聞言便露出滿意的神色來,喜笑顏開的樣子十分可愛。

其他三人見了,不由也微微笑起來。

“姐姐”,濡真望向淩煙,“你為何不早些與爹爹團聚呢?這些年……爹爹心裏並不好過。”雖然不清楚父親早前遊學京都時曾娶妻生女。但一直覺著父親心裏似一直在掛念什麼人似的。直到前一陣子,房師兄的一封來信,她才得以知曉淩煙的存在。

幼時失散,生死未卜。而孩子的母親又早逝去。也難怪父親從不提及。

淩煙聞言不由望向盧太傅。他看向自己和濡真的眼神充滿慈愛,細看下兩鬢已染幾分風霜。而眼中的神采已不及當年——她不得不承認,盧太傅真的老了。思及此,她不由心中一酸,眼睛有些濕潤。

房喬見狀,不由微微歎了口氣。緩緩將之前便商定好的說辭丟了出來,“從意世妹與老師失散後被人救起,後來一直寄身八仙庵。數月前,我陪同母親去進香,無意間發現世妹為老師立的長生牌,一問之下,才知道她身世……可憐從意世妹之前受了那麼多的苦!”說至這一句,卻是全然的真心。

盧應昆絲毫不疑有它,聞言眼中盡是愧意和痛惜。

淩煙連忙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