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清師太(3 / 3)

就如此過了一會兒,淩煙道:“我們下去吧。”

獨孤安點頭,攬著淩煙輕躍落地。

淩煙與他麵對麵站定後,準備坦露心跡:“獨孤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一直以來,我都有事瞞著你。”

獨孤安神情有些懵懂,隻聽得淩煙接著道:“起初是為了你能夠收留我,”當然,以男兒身躲避楊廣的搜捕也自然更安全。“後來,覺得這麼相處下去也沒什麼問題,或許沒有揭開它的必要……而現在——我必須告訴你,我其實是……是女子。”

獨孤安呆住。

片刻後,他抬起頭,臉上已恢複了初見時的冷漠。

從告知身份那一刻就在留意獨孤安神情的淩煙,不由黯然。

果然,他不能容忍欺瞞。哪怕這絲隱瞞並無損於她對他的情誼。

“我……”淩煙張口,卻最終歸於沉默。

欺騙就是欺騙。再多的不得已,也不能改變她有負獨孤安的全心信任這一事實。

淩煙頭垂得低低的,望著腳下的泥土,“獨孤安,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獨孤安握劍的手在顫抖。

淩煙抬頭,發現俊美無儔的小公子臉上怒意昭彰:“你是女人,還幫我更衣?”

獨孤安想起自己醒來時身上隻著一件中衣,牙根便不覺咬緊,狹長的鳳眼目光凜凜,緊盯著麵前這個前一秒還被自己當成結義大哥的人。

“性命攸關,又怎能拘泥於那些?”麵對這個反應,淩煙反倒逐漸安心下來——那個冷若冰霜視她為路人的獨孤安才會令她無措,而眼前那個怒氣昂然的小公子卻讓她覺得更親切。

她低低道,“即便男女有別,我也不能看著你死。你若覺得……受了屈辱,那是我對你不住。”語氣極為誠懇。

獨孤安心中有所觸動,神情卻依然漠然。

他凝神了片刻,忽而挑眉道:“如果我要殺了你才能解恨呢?”

淩煙靜靜地回望著他冰霜般的容顏。

她怎麼忘了,以死亡抹平傷害,才是獨孤安最常做的事。而對淩煙的敞懷,本就基於一場天時地利的一個意外。

即便淩煙的隱瞞,不構成背叛與威脅,可對悍然而又脆弱的獨孤安而言,依舊是不可原諒的吧?

“本來我的命就是你所救,”淩煙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笑容,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如此才能解恨,那你就動手罷——”

獨孤安愕然,呆呆地望著她。

淩煙緩緩道:“可是,你要記住——我對你雖有隱瞞,但絕非心懷歹意,蓄意欺騙。”

淩煙算是幾世為人,輾轉漂零,即便是引頸之交,亦不能將經曆和盤托出。

話至於此,她便再無什麼可說的了。

她真誠的希望獨孤安能夠釋懷。這並非為了自己心中好過,而是為了獨孤安。

她希望獨孤安可以試著去相信一段感情。她相信她曾經窺見的,這個孩子內心那些柔軟。

風拂過淩煙臉龐邊的碎發,過了許久,也不見獨孤安的動靜。她睜開了眼睛。

獨孤安仍維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淩煙。貪戀從他眼底隱去,恢複了一貫的冷漠神態,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你也救過我,就此扯平。”

言罷,轉身徑自朝山下走去。留下淩煙在原處。

這算不記恨她了吧?

可似乎也沒打算重新接納她。

淩煙佇立在樹下,望著獨孤安的背影,幽幽地歎了口氣。

“如此待你,已是格外開恩。”不知什麼時候,慧清師太站立在了門口,唇邊有淡淡的嘲意,“這冷酷無情的性子,也不知像誰。”

淩煙聽得蹙起了眉,旋即笑著道:“想罵單衝,又何必拐著彎?”

慧清師太聞言,笑容凝結在嘴角,冷冷地看著淩煙。

“我是不會收留你在這裏住下的。”慧清師太漠然道,“雖然我知道獨孤安打的是這個主意。”

“你多慮了。”淩煙淡淡道,別過臉去。

“別怨我絕情。”慧清師太的聲音在背後不冷不熱的響起,“你不是還在避風頭麼?貧尼給施主指個去處——去八仙庵住上一陣子罷。”

淩煙正有此意。

她想了想,還是道了聲“多謝”,猶豫片刻,接著道:“如若獨孤安問起,還望——”

“放心罷。我會如實告知他你的下落。”慧清師太唇邊漾起一絲笑意,“倘若他還會問起的話。”

淩煙頓了頓,繼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慧清師太望著她那挺直的身姿骨子裏透出的高傲,眸中流露的情緒複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