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煙收回目光，在獨孤安身後站定。
“師太。”獨孤安向慧清師太微微一揖。
淩煙隨之作揖禮拜見。目光就落在慧清師太手上。其手中撚動的佛珠澄澈，一看就知並非凡品。
得知淩煙是獨孤安的義兄，慧清師太看向她時便細察了幾分，然而一瞥之下卻再難移開視線，“你……你抬起頭來！”聲音中略帶顫抖。
獨孤安察覺，抬眼望向慧清師太。
慧清師太斂了異色，手中的佛珠卻轉動得更快了。
淩煙依言抬頭。
慧清師太停頓動作，深吸一口氣方壓抑下心中翻騰的情緒，“你姓盧？”
“是。”淩煙答得幹脆利落。慧清師太在看到自己的樣子後的反應，全落在了她眼中。心裏不由生出疑問：難不成她見過自己？
念頭轉過，淩煙用餘光看了過去。慧清師太容貌白淨端秀，眼角微有細紋，想必年紀的時候，是個十分標致的女子。
不知是什麼原因，才會令一個女子忍拋韶華常伴青燈？
正思量間，聽得慧清師太突然發出一陣笑聲。笑聲中的悲涼，令淩煙心中一緊。
“你姓盧？”慧清師太的眼角因大笑泛出了些許淚來，眸中卻無半點笑意。她倏爾止了笑聲，目光冷峭地看著淩煙，話卻是對獨孤安說的：“你叫他義兄？”
“我叫他淩煙。”獨孤安一字一句道，神情認真，“但他是我義兄。”
“淩煙……”慧清師太神情大異，“你居然是淩煙！居然是你！”
獨孤安早覺有異，出言問道：“有何不妥？”
慧清師太仍牢牢盯著淩煙，眼中掠過難以置信和苦澀，半晌，方艱難地問道：“是你師父讓救下的那個人吧？”
“是。”獨孤安答。
淩煙低頭若有所思。
獨孤安說過，他會救他是因為師父的遺言。而師父是受一位淩煙少年所托。
這位淩姓少年是誰呢？
這個問題一直都是縈繞在淩煙心頭的疑問。
真的會是自己的母族先人，且有未卜先知之能？
或許，可以從眼前的慧清師太口中得知真相。
“師太，淩煙可否與您單獨一敘？”她緩緩道。
慧清師太似乎疲憊至極，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她朝獨孤安揮手：“你先回避。”獨孤安看了淩煙一眼，提步向外走去。剛走兩步，卻被慧清師太叫住，“有件事還是告訴你為好，”她的眸中異光閃爍，目光重新回到淩煙身上，“以後不要再‘義兄’、‘義兄’地叫她了，她是——”
“師太！”淩煙溫聲製止，“由我自己來告訴他。”
慧清師太嘴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闔目默念起佛經來，不徐不疾地繼續撥動著佛珠。
獨孤安不解，蹙眉看向淩煙。
淩煙眼神毫不躲閃，誠然相對。
獨孤安漂亮的眸子雖蘊藏著些許疑問，但並無半點冰冷，與初識之時截然不同。他朝淩煙點點頭，便出了草廬。
留在廬內的兩人，一坐一立，並不急於張口交談。
一時間甚為安靜。
慧清師太仿佛入了定。
既然不知從何問起，那就從最有把握的開始。
“師太，你不喜歡我？”淩煙冷不丁問道。
慧清師太眼皮一顫，緩緩睜開眼睛，望向淩煙。但已經沒有了那麼強烈的情緒。
她第一眼望過來時，淩煙覺得那目光仿佛要刺穿自己的臉龐。不見得是恨意，但至少是不甘。
“嗬嗬。”慧清師太笑了兩聲，仿佛是在自嘲，移開了目光，旋即坦言道：“確是不喜。”
淩煙有些意外，但卻對這個方外人卻憑添了幾分好感。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這樣明明白白說出來，倒也不失為真性情。
淩煙眉眼溫和，順勢問出了下一句：“為什麼——”
獨孤安等得無聊，躍上了一棵樹，蹲著看遠方的山靄。
“吱呀”一聲門開了，淩煙走了出來。
她滿懷心緒，但首先還是先獨孤安說明自己女兒身的事。
睃視周遭，卻沒能看見獨孤安的身影。她心內如焚，急喚道：“獨孤安——”
“這裏。”獨孤安答。
淩煙抬頭，頓了片刻，“上麵的風景好看嗎？”
獨孤安扭頭看了一眼，道：“你要上來嗎？”
淩煙一個“好”字還未說出口，獨孤安縱身一躍，便穩穩落在自己麵前。僅一瞬，便攬著自己躍上了剛才所在的那棵樹。
淩煙左手抓緊獨孤安的衣裾，朝遠處望去，黛色輕煙，山穀空幽。她頓時抒緩了心情。
獨孤安直覺淩煙有話想跟他說，但此時見她凝眸眺望景色，便不言語，也扭頭朝那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