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在做自己那件中衣時,無數次在想,若是有一台縫紉機該多好啊。可能是眼下時間大把,而離別卻可能忽然降臨,淩煙極為耐心細致地在製這件裏衣。
直到天色將晚,她才歇了手,合目休息了一小會兒。
“咯,咯,咯!”雞舍中又傳來驚惶的雞鳴。
“飛飛!”淩煙揉了揉額角,再次無奈道:“好了。不要再欺負它們了!”
“吱吱吱。”飛飛笑了一陣,方才跑開。
淩煙洗著熱水澡,盤算著幾日能把獨孤安的裏衣完工。夜風忽轉狂肆,紙窗“嘭嘭”作響。從窗隙中吹進的風掠過她的脖頸,有颼颼涼意。
山雨欲來風滿樓。
淩煙連忙起身穿上裏衣,披了件外衫,用白絹包住濕發,準備前往雞舍察看一番。
剛一打開門,一股狂風便灌進了屋內,
淩煙捂好頭上的白絹,一麵回身重重帶上了門。
幸而獨孤安建得夠堅固,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淩煙又望了一眼,方才安心轉身回屋。
淩煙一麵等頭發幹,一麵又做起了針線。
總之,越早製成新衣越好。
“嘭嘭!”狂風不止,待大雨傾盆之時,茅屋可堪承受?淩煙心中剛冒出這樣的疑問,雨便開始落下,打在窗戶上發出不小的響動來。
“嘭嘭!”“嘭!”
淩煙的心莫名的一糾,手一抖,不防針刺進指尖,瞬間冒出鮮紅的血珠來。她將指尖放進嘴裏輕吮,眉心蹙緊,偏頭細細傾聽。
“吱吱!”
驀地她扔下針線笸,奔向屋門。
剛抽掉門栓,狂風夾著急促的雨點襲麵而來。
淩煙低頭一看,果然是飛飛。正縮在屋舍前的簷下,毛發被大雨淋濕,神色焦急不安。它在看到淩煙的那一刻,才露出仿佛得救的神情來。
“吱吱!”
淩煙看向它手指的地方,大驚失色。
恰好有閃電劃破長空,天地有一瞬亮如白晝。淩煙在這一刻清楚地看到:一具身著黑衣的瘦弱身軀俯在那潮濕泥濘的雨地裏!
獨孤安!
淩煙大驚失色。她衝進雨裏,奮力扶起獨孤安。
“吱吱!”飛飛看見獨孤安腹部的傷口滲出血色,又瞬間被雨水衝刷掉,不禁再次發出焦急的叫聲。
淩煙咬著牙總算將獨孤安扶進屋舍安置在床榻上。
她顧不上換去自己的濕衣,先幫渾身透濕的獨孤安除去衣物,直到幫獨孤安處理好傷口,覆以薄衾,她才換上幹衣。
畢竟是夏夜,待在屋內沒一會兒,飛飛淋濕的毛發已經見幹了。之所以淩煙放任它自行晾幹身體,是因為不想把它養成一個嬌弱的寵物。
令淩煙大為奇怪的是,獨孤安雖然麵色蒼白,卻始終沒怎麼發出痛楚的呻吟聲。除了中間幾次半夢半醒間,眼皮動彈睫毛顫動如折翼的蝶翅,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卻始終沒有喊痛。
是因為孤獨如他,知道即使呻吟,也無人關心,所以便連這呼痛的本能都失去了麼?
淩煙想到在雨中將他扶起時看見地上的那一圈圈血暈,心中盡是不忍,看了眼安靜躺在榻上的獨孤安,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怎麼會傷成這樣?
若是如她之前所想,隻是去遞消息,憑獨孤安的武功,即便有什麼誤會,也不至於會受此重傷。
難不成被楊廣——
淩煙心中直跳,不敢再往下想。不,不會的!若是被楊廣知曉那日之事,不將他挫骨揚灰才怪!重重包圍之下,憑誰也插翅難飛,又怎麼會讓獨孤安活著回到這裏呢?
胡亂揣測了半天,淩煙還是沒有想出,獨孤安受傷的由來。
隻有等他醒來,才能探知因由了。
淩煙停止揣測,去灶上燒了一湯罐熱水,煮了一鍋薑湯。
都說“晚上吃薑,賽過砒霜”,但環顧四下,也沒其他驅寒聖品了。
另外,在爐子上以文火熬著藥。
薑湯很快煮好,她盛了一碗,回到臥舍。見飛飛已不知何時擠上榻,窩在一角睡著了。
淩煙失笑。在榻邊坐下,用茶匙一點一點往獨孤安嘴裏喂。
起先獨孤安的防備意識很強,無論如何都不張口。淩煙就當他是清醒的那般輕言慢語地勸說了一番,誰知還挺有用,竟可以試著喂進去了。
喝完後,淩煙用帕子幫他拭淨了嘴角。
隨後自己也喝了一碗薑湯驅寒,身子才有了暖意。繼而拿了把小扇,坐在爐邊留意著藥罐。淩煙聽著屋外的電閃雷鳴之聲,期盼著獨孤安喝了煮的這碗藥能立即有所好轉。
煎完藥,用小勺一點點喂獨孤安喝下。
這一番下來,已是夜半。
外麵的雨聲漸歇,淩煙摸了摸獨孤安的額頭,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