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王爺這麼一通談天說事,要緊的事情已然處理了妥帖,又有一搭沒一搭的閑侃了幾句之後,帛陟、帛清相互遞了個眼神兒,也就頗為默契的起身辭了帛宸出來。
帛宸客套的跟著兩個弟弟一並出來,親自把他二人送出了門。
已然是貼近了晌午的辰光,天空很是澄澈,而碧藍碧藍之間卻隻餘下玉璞般的韻致,沒有一絲兒迂回撩撥的清風,人也就顯得不免燥熱。
帛宸抬目環視了一眼天幕,複轉目啟口要留兩個弟弟在府裏用膳。被婉言謝絕後也就不再堅持。
三人一行穿過漢王府一排排妝成碧玉的柳樹,踏著林蔭阡陌小道,參差錯落間適才有了那麼一兩點淺簡綽約的清幽涼爽。又行一陣,兀地被一陣笛音貫穿了耳廓。
這笛音泠淙清越、曲調高低奔放各不相同,時而恍惚置身雲端清泉間、時而又曇然一下恰如飛瀑落潭而激起千層浪濤……演奏這曲兒、輕撫這笛的樂師,當是一位技韻卓絕、身懷玉碧的不俗之人。
隻是這曲兒雖然帛清不曾聽過,卻是怎麼都覺一股頗為熟悉的感覺漫溯回心、聚於眉梢……他腦海裏倏忽閃過一念,極快的。
帛陟不明所以,隻單純陶醉於此曲跌宕而起的一懷好情調中,漸入佳境,聽得誠然入迷,一時竟都忘記了向大哥讚一句這府裏樂師的嫻雅技韻。
沒有人注意到漢王帛宸此刻的神情麵貌……
初聞此曲時,帛宸也是不由陶陶然微醉。隻是隨著曲音不斷坦緩推移,他那一張本來含著淡淡笑意的麵孔便跟著不自覺漸次僵定,既而不動聲色就收斂了全部的微笑,思緒紛雜,追憶並著驚詫一齊漫溯而起。
到底是帛清先回了神,下意識轉目一瞥帛宸。
在弟弟這一轉目的注視之下,帛宸猝地回神,忙又斂了許多心頭繁思,對帛清再一頷首淺笑:“不知是哪位妙人在吹笛撫曲兒的,要不我們一起去看一看?”複笑出聲來,似乎吊起了十分好的興致。
“我倒覺得是……”帛清下意識啟口,心頭一動,複停住,“好啊,那便一起去看看!”也是一笑附和。
一旁帛陟也回了神,亦想去看看這能演出此曲的該是一位怎般氣質絕佳、姿容俏麗的公子亦或紅妝,便是與兩位兄弟一拍即合,循著清越笛音一路去了。
沿順小徑阡陌又行了沒一會子,隻見一條琉璃如鏡的小渠橫跨兩岸,其上有一小亭呈鶴翼扶搖狀飛於其湖心處。周匝被田田翠葉、簇簇映紅菡萏裝點輝映,倒是愈發顯得杳杳煙煙猶如仙境。
“大哥這裏當真是個好去處。”帛陟心中一舒,又帶幾分客套的朗朗然含笑道,“瞧這曲徑通幽的小池飛亭,又配各品色不同的大好荷花,當真是別具匠心的帶出超凡絕然的天成之美!”
帛宸略頷首笑笑:“哎,我也就是閑來無事兒起了玩心罷了。這若論道起來,試問有哪座王府可以比得過四弟那榮錦王府?那是父皇下旨親自遴選福地所建,又是在專人奇才所繪圖紙裏千裏挑一擇出的樣式,且世子出生後又有擴建,那裏想必才是真正的人間仙府、聖祥福地吧!”於此轉目笑著看向帛清,“四弟哪天有了空子,可記得請大哥去你那王府裏坐坐,領著大哥見識見識府內奇珍啊!”沒有惡意的單純開了個玩笑。
而帛清此時的神誌並不在此處,他正隔過起了一層繚繞煙霧的景深向遠眺望,目光落在那亭中一道卓絕身影之上。
遠遠兒瞧見那人著一襲玄青色疏袍、玉色泛白的內襯,一頭散絲逶迤垂肩,正聚精會神的吹奏撫弄指尖一支翠玉長笛。
因是相隔了一段不近的距離,故叫人並不能夠看清此人具體麵貌,隻能瞧見個大體的囫圇,自這囫圇大概可辨識出該是個玉樹挺拔、卓爾不俗的清俊之人。但帛清還是一眼就瞧了出,這原是自己府內的管家、自己無可莫逆的生死之交,江炎!
良久不見帛清回複,這令帛宸多少起了些略略尷尬,邊也隨帛清目光落定處瞧了過去,亦在這時入目了正在自顧自陶然撫曲的江炎。
一旁帛陟窺見這少許端倪,便有心為帛清解圍的最先啟口打破沉默:“瞧瞧,那不就是我們要尋的吹笛之人?”邊近前臨著小渠又湊幾步,心下也是一恍,皺眉微微、聲息略小,“倒是眼熟。”
聲息起落間帛清一個恍惚,適後知後覺的記起方才帛宸似乎對自己說了什麼。
好在帛宸並沒揪著這一時的失態不放,見帛清一臉茫然之態也是好笑,邊幹脆一陣朗聲笑起來:“瞧瞧,如此絕妙脫俗的笛音,倒叫四弟給聽得入了迷去!”
“可不是麼?”帛陟側目,“此美景好花,又加之這珠落玉盤都嫌比擬不足的好曲音,諸多好物加疊一起,怎能不堪稱一個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