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清斂笑,語氣卻沒了方才那些輕佻與譏誚,是正色了許多、又顯微微的肅穆:“我不想跪她,我是跪給父皇看的。”他側一仰首,登地又帶起了有意無意的挑釁,“父皇不是叫我來告罪麼?我來了。”
“你!”帛睿登地抬手,掌心又在半空握成了拳。他被這個兒子謳的一口氣哽在喉嚨咽不下去又發作不出,這般情境極是做弄!
帛清喉結動了動,這一瞬心裏有一瞬的發毛,畢竟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皇,他不可能一丁點兒都不怵怕父皇的威儀。但很快他又硬著頭皮死磕到底:“父皇是想再給兒臣一個耳光麼?”語氣波瀾不驚。即便心口抖了幾抖。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父皇過不去,為什麼但有牽扯澹台皇後他就會總也這麼的不鎮定……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伴隨心口一個鈍痛!帛清神智一恍,他被帛睿一腳掀翻在地上。
“你就是這麼跟父皇說話的!”雙眼發黑時又聽帛睿怒不可遏的一句。帛清抬手下意識捂住心口,側首去看,見帛睿抬起的右臂正泛著細微的顫抖:“你這逆子!”這一句話聲腔倒是壓低了,但低且狠。
又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複姓“澹台”的女人!帛清騁著意氣在心裏固執的這麼想著。澹台皇後於他已不隻是心頭一根芒刺那樣輕描淡寫、隱隱不適,而是猶如利刃在喉不去則死!這種固執的任性也不知是因了什麼緣由,似乎帛清一出生起就深深根植在了心裏。
一任帛清心下裏如何忿忿又委屈,麵對著已有青筋暴起的帛睿,事已至此,帛清麵上卻是物極必反的平和鎮定了:“父皇今年三十有九了吧!”複一笑開,眉彎淺挑、口吻薄訕如一陣風,“今年歲數裏帶著九,諸事莫太盡,當心給折了……”他到底有保留,還不至於敢大刺刺的說出“折了福”、更不敢也不能說出“折了壽”這類的話兒。
帛清雖性子隨了父皇不羈了些,但還從不至於不加收斂、不知進退、毫無眼色、任性胡為到現下這等地步過!帛睿不知他今兒到底是抽了什麼瘋有了什麼魔障,但這樣的帛清隻會令他更加盛怒:“清兒。”須臾無言,沉著一張臉冷著一雙眼的帛睿突然開口,怒極反笑,“咱父子倆上輩子是不是認識?”
顯然沒料到父皇在這當口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怎麼?”帛清一個詫異。
帛睿盯著兒子的一雙眼睛此刻似乎神光噴火,牙關森森然,是從齒縫裏一字一句擠出的寒冷:“要不是父皇上輩子欠了你的,何至於這輩子你這麼謳朕!”甫一拂袖負手在後。
“……”帛清頭腦跟著一懵,登地無言。
一陣衣袂裙擺“簌簌”磨著地表的聲音漸輕而變重,極不合時宜的在這當口憑空傳來。
父子兩個下意識抬目,見是已然裝容齊整的澹台皇後邁了門檻兒行步出來。
皇後原是不知鳳儀宮外發生了些什麼的,醒來時瞧見楚皇不在,便知他是先一步離開了。梳洗時有宮娥進來傳話這才知道皇上就在殿外,還有榮錦王。
她一眼瞧見父子兩個這等陣仗,心下頓地有了七八分的了然,秀眉微蹙、麵靨忙牽了一急,複斂眸笑盈盈的啟口打圓場:“爺倆這是怎麼了!”碎步冶冶的下了台階過去,對帛睿匆促行了個禮後,便微曲身去扶地上的帛清,“來,四皇子快起來,地上涼……”
話不及吐完便被帛清一把甩開。
澹台皇後受了這猝不及防的一個力道,身子失了重心,足下不穩的驟地一下跟著向後摔倒了去!幸在帛睿並著宮人眼疾手快的去扶才不至於磕碰到脆弱的後腦勺,但整個人還是半摔到了地上,腰身一抵又磕到了凸起的一塊兒假山石……
這一下帛睿是真正的暴怒了!
“孝”之一字是亙古不變的永恒的推崇,也是人之處世最基本的操守。即便帛清與澹台皇後之間再有著怎般凝古不化的隔閡,皇後都是這諸多皇子公主的嫡母,更是國母!帛清他衝撞皇後,更有甚者他居然把皇後給一把推到了地上!如此不知禮數,豈是一句年少孟浪就能遮掩過去的?若說年幼不懂事兒,他都二十二的年紀了、都有一雙兩歲的兒子了他還不懂事兒麼?
他此般種種,為人子就是不孝!為人臣更是不忠!
“來人!”帛睿霍地燎過一陣心頭火,怒從心生,看也沒看帛清的甫地轉身衝內侍發命,“把榮錦王拉下去,脊杖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