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山聽蔣乘風的心願就是想遠遠看一眼李明姬,嘴上雖是滿口答應,但是心中卻忐忑不安。
文仲山和李明姬十年夫妻,雖然比翼恩愛,但是他深知這是因為李明姬也認為蔣乘風早已不在人世,如果李明姬一旦知道蔣乘風還活著,定然毫不猶豫就會離他文仲山而去,因此盡管蔣乘風絕不驚擾李明姬,但是文仲山卻絲毫不敢冒這等風險。
另外文仲山南麵稱孤多年,深知一個人就算現在言之鑿鑿,但隨著環境和心境的變化,難免不會改變,正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此刻蔣乘風信誓旦旦,言見李明姬一麵,離開渤海,再不回來,就算他如他所言一般,今日見了明珠後決然離開,但是難免日後他不會心生悔意,況且他又與那海匪王直交情莫逆,一旦帶領群寇,犯我渤海,到時候不光李明姬不保,就是孤的江山社稷,恐怕也不複存在了。
左思右想,文仲山最後下定決心:“也罷,蔣乘風,隻要你還活在世上終歸是孤的心腹大患,正所謂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是你自己找的,可就莫怪孤心狠手毒了。”
打定了主意,文仲山便道:“王兄,今日乃是送風兒前往鸞棲城,明珠她們母子二人從未分開,因此方才明珠哭的是死去活來,幾經昏厥,孤將她先送回宮中休息,如今色已然不早,今日已然不及,不如王兄與孤先回鳳梧宮,在王宮中暫住一宿,明珠如今雖然已貴為王後,但是依舊一心修道,在宮中也有一間觀堂,每日午後,必定在其中念經禱告,明日孤就安排,讓王兄藏在觀堂之中,見上明珠一麵,隻是委屈一下王兄,要換上侍衛的衣服,否則以王兄如今狀況,必然引起騷動,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那蔣乘風如今萬念俱灰,心中隻剩下這點念想,隻要能讓他最後看一眼李明姬,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因此並無起疑,當即同意。
文仲山命自己的護衛找了一套侍衛外服,與蔣乘風換了,這才帶他一起回到鳳梧城,等進了鳳梧宮後,文仲山將蔣乘風帶到靠近鳳梧宮西門內一處園子內的屋容身,這西園位置偏僻,周圍寂靜無人,進了屋裏麵,就見屋子不大,裏麵的擺設也是極為簡單。
文仲山就對蔣乘風:“王兄今日就在這裏安歇,這是明珠平日齋戒的房間,每月明珠都要單獨來此齋戒幾日,因此沒有孤的命令,無人敢來這裏打擾,一會兒孤命人給王兄送來晚膳,明日午後孤親來帶王兄去見明珠。”
蔣乘風千恩萬謝,文仲山吩咐完畢,這才離去,此時此刻,屋中隻剩蔣乘風一人,他這才四下觀看,就見屋中不過一床,一案,一凳,一櫃而已,那床是鴛鴦戲水合歡床,掛著素白的帷帳,床旁靠窗是一張雕花梨木案,案上一麵赤銅黃花鏡,一盞素白琉璃燈,案旁放著一條比翼梨木長凳,長凳兩邊的扶手上,雕的是一對比翼雙飛鳥,對麵靠牆是一隻梨木大櫥,櫥麵上刻著龍鳳呈祥圖。
蔣乘風顫抖著手,在這一床,一案,一凳,一櫃上挨個摸去,原來這屋中擺設,竟然與當年他和明珠在姑蘇家中二人避暑的涼閣中的擺設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是,當年那鴛鴦戲水床上掛的是大紅的幔帳,而如今這裏卻是素白的帷帳。
蔣乘風最後坐在梨木長凳之上,輕撫雕花案,往事一下子湧上心頭,曆曆在目:當年他帶著李明姬回到姑蘇城,那李明姬自生在朝鮮慶尚道,從未到過大明,更別那下一等一繁華的姑蘇城了,真可謂是事事驚奇,樣樣新鮮,蔣家又是當地大戶,富可敵國,家中使奴喚婢,吃穿日用,無不是世間少有的稀奇之物,因此惹得那李明姬圍在蔣乘風身邊問個不停,也鬧了不少笑話,時時讓蔣乘風開懷大笑,卻沒成想,如今都已物是人非。
二人那時在姑蘇舊居,新婚燕爾,真可謂是日日如膠,夜夜似漆,舉案齊眉,恩愛無限,李明姬雖然遠離家鄉,但由於有丈夫這無微不至的疼愛,心中自是無限溫馨,不過唯一讓李明姬不適應的是,那蘇州地處江南,寒冬臘月裏陰冷潮濕,但這還可將就,最讓李明姬受不了的是,隻要冬一過,尚未入夏,那空氣就開始變的潮濕悶熱,讓從生在寒冷幹燥北方的李明姬著實難以承受,蔣乘風因此專門為李明姬在園中陰涼之地,蓋了一座涼閣,專為二人避暑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