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的頭發和我的外孫女一樣多。”姥姥的手一直摸我的長發,我輕輕地閉上眼睛,想起小時候姥姥給我梳頭的樣子。她一直都是用木梳給我梳頭發,慢慢地,生怕我疼了。“舒服嗎?”頭發在姥姥的手中擺弄著,我像一隻慵懶的小貓乖乖地感受著姥姥對我的撫觸。當我睜開雙眼看著姥姥滿頭銀發絲絲地垂下,沒有一根黑發。那黑發如姥姥現在的記憶已經不存在。姥姥的銀發都是過去的故事,故事對她的兒女來說有太多的不容易與辛酸。一個女人在剛剛到40歲時失去了丈夫,獨自從鄉下領著五個孩子到城裏,姥姥堅強地生活著,銀發寫下的是勤勞和慈祥以外,看不到任何悲傷。如今她兒孫滿堂,可她總會說,最遺憾的事情過去的生活太苦了,隻有一個孩子上了大學。每當提起這件事,姥姥總會望著窗外,深深的皺紋裏不是滄桑而是對兒女的愧疚。
“你上過大學嗎?讀大學才有文化啊。”她的外孫女是沒有讀過大學的,可是我不想讓姥姥有更多的悲歎。
“姥姥,我是讀完大學後才參加工作的”。我知道這種欺騙她會相信,可是看到她開心的樣子,我願意做一些違心的欺騙。
“我的外孫女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她學習很用功的,從來不用她的父母操心,但後來早早的參加工作了,可惜啊。”20年前我和姥姥生活的故事姥姥就像收藏古董一樣珍藏著,隻有遇到了合適的人她才會拿出來一同去感受那個階段的回憶。姥姥沒有念過幾天的書,也不識幾個字,可是她希望她的後代能夠沉浸在文化的海洋裏,我想起了我在讀中學和高中的時候,回到家裏無論有多晚,那一間小屋白熾的燈光下,小木桌旁邊陪我學習到深夜的是我的姥姥。
每次看望姥姥總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從參加工作以後就沒有和姥姥在一起生活過,快到二十多年了,她獨自一人生活在四十平米的房子裏,生活條件好了,可是她卻多了一種孤單。
我知道姥姥不想孤單,她的記憶裏永遠停留在二十年前,永遠記得那個頑皮的我,饞嘴的我,願意看到大家庭裏和和氣氣的樣子,願意聽到一大群孩子在她的周圍喊她“姥姥,奶奶”的聲音。如今我們都長大了,紛紛離開了家,離開了她,這樣的情景與聲音,她隻有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能看到,聽到。
姥姥現在的記憶裏是空白的,是我們給了她空白。當我剛想搭上出租車時我想起姥姥“挽留”我的眼神,我停下了腳步,快步地跑到姥姥的身邊,用手機和姥姥拍了幾張照片,“姥姥,我會把這些照片送給你,你別把我忘記了啊。”姥姥開心地笑了,我把洗好的照片讓媽媽送到了姥姥家,我真不知道“姥姥”能不能想起我。時常看看姥姥的照片,把“姥姥”帶在身邊,看看姥姥的銀發,看著她駝背的身軀,蒼老的麵容,我知道我要經常回家,聽姥姥訴說那許久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