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林輝(1 / 1)

我拿著手機呆站在頂樓,有風吹過臉龐。雲朵越飄越遠,所剩無幾散落天際。陽光燥熱難耐。我從未感到珠海的夏天如此漫長。

看到手機對話框中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卻遲遲不見有文字傳送過來。我們的談話進行得很艱難。每次陷入沉默,我的心髒都受到壓迫。特別是你跟我道歉的時候,有人抽走了周圍的氧氣。

你提到我堂姐林倩。欲將那些沉封的往事拉開。對我而言,那些關於傷害的部分早已經裝進檔案袋,封上火漆。說起來,比較傷人吧。不管因為什麼,我覺得都沒有再提及的必要。

紙條被一步一步送到你手中,我的胸口一點一點收縮,無法呼吸。我坐在那兒,被一些氧氣消耗殆盡的空氣泡泡包圍,喘息著。從那個時候起,在和你的直視、對話、單獨相處時就會出莫名的心髒收緊。可是就算你不是在和我說話,哪怕是你出現在任何一個角落,遠遠的看我一眼,就一眼我仍然能感覺到它被人勒緊繩索。那該死的緊張!

你沒有抬頭。整整一節課的時間,你都低頭緊盯課桌上的書本。你的左手撐在額頭,擋住了我的視線,無法看清你的表情。但我確定你麵前的書沒有翻動過。你右手握住的天藍色自動鉛筆沒有寫下一個字。

放學鈴才響過,你從課本抽屜裏快速拉出書包,把書本文具一股腦兒全塞進去。你察覺到我在觀察你,遽然抬頭迎上我的目光,把書包拎在手上靠過來。大有質問我的氣勢。可在你開口前,黎勇走過來,辱罵了你。你站在課桌前愣了幾秒。垂下去的眼皮顫動幾下,擋住一些液體流下來。

你再次抬頭看我的時候,表情冷漠。目光中滿是憤怒。你抓起書包快步經過我。

回家的路穿過村落,藏匿在雜草中彎彎曲曲。麥海默綠,大把大把新抽麥穗在輕風中微晃。天空被一大麵雲蒙得緊緊的,在頭頂正上方的位置洞開一孔。於是,一汪巨大的圓形藍天停在那處,像是立刻會有湛藍冰冷的液體傾灑下來。

傍晚,大利他們來找我看看池塘邊上是否有蝦可釣。我沒有興趣參加他們。釣蝦已經失去了從前的魅力。遊戲沒有了主持者,索然無味。大家都很沮喪,便很快散去。

晚飯過後,我第一次早早地把自己關進房間,主動掏出練習本寫字。你的臉浮現在練習本上。憤怒的眼神填滿我的腦海,它們像一個個鬥士蜂湧而上。我努力讓自己想到角的度量,周長和麵積,秦兵馬俑和頤和園,不去想你,不去想你的憤怒。可是我的思緒總是回到你抓起書包那一刻。想到你瞥我一眼徑直離去的冷漠。我的筆疆在手中。有水滴跌落在練習本上。

第二天,你的情緒很低落。你照例紛發作業本,第一個舉手回答問題;照例領讀生字。隻是你低下頭不看所有人。不再笑。有調皮的男同學找你挑起事端,你迅速沉默躲避。

不記得怎麼回事。不清楚當天下午發生了什麼。整個校園都在傳:你寫了一張紙條揚言無論無何都要追到我。討厭你的張揚!帶著挑釁!大多時候,你不是很弱小的嗎?但是這種張揚的厭惡很快被一種自喜代替。昨天的黯傷一掃而光。

快放學的時候,你從外麵跌跌撞撞走進教室。頭發有扯拉過的痕跡,表情呆滯。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全班同學把目光集中在你身上,你走上講台,拿起粉筆寫下:我不喜歡林輝。一筆一畫用盡全身力氣寫下。許多同學在你每寫下一個字時低聲念出一個字。我的意識也開隨著每一個字的出現懵昏,消沉。

你從講台上走下來的時候,狠狠地瞥了我一眼。狠狠地。恨之入骨的重量。向我宣布你勝利了。

1997年四年級剩下的日子在我的記憶裏十分模糊。每次回憶到此,便會頭痛欲裂,心髒收緊,呼吸困難。漸漸地就不記得了。記憶斷層。

入秋,五年級開學的時候,我和大利轉回到我原來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