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1 / 2)

十月初的時候,胸腔的疼痛已經減弱許多。按照醫生的交待,我在母親的幫助下,能夠短時間內坐起來進食。

今天輸液結束後,我從床上坐起,伸手去拉旁邊雜物櫃。母親急忙走過來,扶住我問:“找什麼?”

“手機。我的手機呢?”

“在這。”母親從另一個衣物包裏摸出手機遞給我。

我按了幾次,手機沒反應。

母親湊過來,“是不是壞了?”

“沒電了。媽,你到護士站那問問有充電器嗎?”

母親接過手機,出了病房。很快她回來時,手上多了條黑線。她把黑線先插入牆壁插孔裏。捏住線的另一端翻過來調過去試了幾次,才弄明白黑線與手機是怎麼連接的。

看她笨拙的樣子,我的心一陣酸楚。

這些天她寸步不離的守護我。眼窩深陷。目光焦慮。短發蓬鬆翹起,幹枯如草。背部佝僂雙肩下塌。老去許多。

“媽,對不起。”

“傻孩子,這說的是哪門子的話?”

“我總讓你和爸爸擔心。”

“現在不是沒事了嘛。咱以後小心點。”

“嗯。”眼淚不爭氣開始在眼眶打轉。“媽,我想出去走走。”

她去護士站找來輪椅。先把床調低,扶我坐好,給我穿上鞋子。再把我攙到輪椅上。出門前她從帶來的包裏取出薄毯搭在我身上。

“不冷。媽,才十月呢。”

“等你覺得冷就晚了。”

我拗不過她,拉緊薄毯蓋好。這才放心,推我出病房。

十月,北方的天空,異常的高遠湛藍。輕得沒有一絲重量的朵朵白雲,隨風絲絲縷縷,延至天際。

花池中的綠化樹木漸有秋天的痕跡。少許的葉片斑駁焦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花瓣開始調零,大有生命燃盡之勢。

生命不就是一株草,一棵花嗎?從一粒種子在土壤中孕育,發芽。曆經陽光、雨露、風霜,努力生長。開花結果,拚盡全力。七彩耗盡,走向調零。至於在哪裏安身立命,上天早已注定。

母親推我沿花池邊小道,漫步前行。大概是太久沒有陽光的直射原由,抬頭望天時,光芒刺痛雙眼。露在外麵的肌膚蒼白,薄皙。幽藍色血管潛伏在根根豎起的毛發下麵,如暗湧流回心房。穿過心室,再次散開於身體每一個角落。血液如此這般輪回,直到生命燃盡。

“你娘倆跑這來了。”父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母親停下,調轉回輪椅,輕問父親:“今天沒去工地?”

“去了。今兒沒有什麼事兒。我跟工頭說了,中午請兩小時假來看看你倆。”父親把手機遞給我,從母親手中接過輪椅,開始往回走。“蘭兒手機一直響,快看看。”

按亮手機,信息一條條滾落下來。通話記錄裏有你的來電。

“爸,你帶我媽到外麵吃些好的。醫院的夥食太差。”我按下手機靜音鍵,握在手裏裝作沒事。

母親扶我上床躺好,道:“不用。不用。醫院裏的也挺好的。花那錢做什麼。”

父親望一眼我手裏閃亮的手機屏,抬眼笑道:“對,對。我剛支了工錢。走,老太婆。給你倆買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