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聽我這麼一問，淚水立即從臉上流下來，哽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路遠。”
看到母親這樣，想起了柳一涵給我說的那些話，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低下頭，淚水終於忍不住，淌了下來。
“路遠，你恨媽媽吧，我該死，我該死。”母親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不停地抽搐。
“媽媽，媽媽，你冷靜些，別這樣，別這樣。”我怕她再昏過去，趕緊安撫她。
過了好一會兒，母親才開始平靜下來，幽幽地說：“媽媽當時真的是黑了心了，不怨現在老天要這麼懲罰我……。”
我沒有說話，說什麼呢，我不知道。
“在她走的那一年多的時間裏，我的家庭也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我的丈夫，我的丈夫……，”說到這，母親再度哽咽，“在一次出門時，被車撞傷，人就沒了，而肇事者又找不到人，隻剩下我和兩個孩子，靠鄰居們救濟艱難度日，我那時真恨不得死去，可看看眼前兩個活生生的小生命，最終沒有那勇氣……。”
“您是說我的父親，不是您開始的丈夫？”我聽了她的話，驚訝地抬起頭。
“嗯，是的，我原來的丈夫在那次車禍中死去了。我怕你的親生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後找到我，便隻身一個人躲到現在這個城市，才認識了你的父親。”母親淚眼朦朧地說。
噢，我點了點頭。
“她，也就是你的母親，在臨走的時候，我便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了她，說那是她的孩子，因為，她幾年以前走的時候，孩子才一個多月，現在已經三歲多，早就已經變了樣，如果不是我說，誰也不會認出來的。”母親說到這，眼巴巴地望著我：“路遠，你恨媽媽吧，你恨媽媽吧，媽媽是黑了心，為了讓自己的孩子享福，把你留下來受罪。”
我不敢看她那苦楚的目光，把頭低得更深了。生活真的會開玩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抱錯了孩子的事情，居然在我的身上悄然發生了。我真的不希望這是真的，能回到原來的那種溫情中，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你心裏肯定非常非常恨媽媽吧？”母親見我長時間的不作聲，小心奕奕地說。
“我……，”如果說我一點也不恨，那可能是不太現實的，人生中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如果說恨，恨什麼呢，恨她的貪心？為了自己的孩子，而讓別人的孩子遭受無辜？但作為母親，她又是那樣的或者說是“偉大”，不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邊，而讓別人去照看，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沒有那份勇氣，是很難做到的。
而且，這麼多年來，母親對於我的照顧，是那麼的無微不至，在家裏，我吃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好的，不論家庭有多困難，也總是能保證我上學的費用，在我因為父親的突然病逝，無法考上夢想中的清華時，母親為這件事不知流了多少淚。從這些點點滴滴的事情上，我能恨得起來嗎？
“媽媽，我不恨你，這些年來，你對我照顧的太好了，我怎麼能恨你呢，你也是有苦衷的。”我平靜了一下，說。
“如果你能這麼想，那媽媽可真要高興死了。”母親聽了我的話，勉強地笑了笑，“這輩子，我不指望別的，就是希望你能不恨我，我真的希望就這麼一輩子過下去，一直到死，可是，事情總會有想不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