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苦了你了!”寧老神仙想來想去,還是打出了這張煽情的親情牌,而這句話其實正是宋執鉞想對宋端午說的,隻不過卻是由他師傅代勞而已。
可是這張本以為會有奇效的牌,在宋端午這裏竟然瞬間就被滅的悄無聲息?!而當宋端午的臉色劃過一絲陰霾,而眼神也逐漸失去了剛才的溫和而改換上怨氣的時候,寧老神仙就立馬察覺到在這個時候打親情牌到底還是早了點。
“謝寧爺爺掛懷了!不過端午我倒是覺得這麼多年從未苦過,因為一直都不曾嚐到甜,又何來苦這一說呢?”宋端午冷笑連連的對著寧朝珠說道,隻是眼神卻看似無意的飄向屋外,而寧朝珠也同樣知道,宋端午之所以換了個稱呼,則是他已然站在了宋家的角度,把自己的一席話講給某人聽:“其實爺爺在回去的路上就染了病了,等到了地方自然就是一病不起,沒房沒地又隻能靠娘一個人照顧癱在床上的爺爺和我,這都不叫苦,這叫把人往死裏逼。爺爺後來在床上躺了半年就走了,臨走的時候身上熬得沒半兩肉,而娘是把家裏所有的隔夜米都賣了,才湊的十幾塊錢在鄰村的棺材鋪求人打了一副最薄的棺材皮將爺爺葬了的,外來戶屯子裏都不待見,下葬的時候是我和娘倆人扛著棺材一路送走的,可想而知一個孩子和一個女人都能扛動,這棺材和人得有多輕!而這也不叫苦,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死了個人對於家裏來說,已經不是喪事了,而是省了一份口糧,所以當一個人徘徊在餓死與活著邊緣的時候,苦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宋端午說著說著不禁哽咽住了嗓子,由始至終寧朝珠都沒有插一句話,因為他太了解宋戊辛和三貓娘的性格了,都是那種為了爭一口氣而甘願肝腦塗地的執拗性子。
“後來我長大了些,家裏的生活這才不至於餓肚皮,可是寬鬆日子沒過幾天,老天爺又像是成了心似的,讓娘的身體又垮了下去,你想想,一個咳嗽咳出了血的女人還要整日的操持,這日子又能好到哪裏?後來又過了幾年娘終於去那邊享福去了,因為她不用再受累了,而我在給娘終於置辦了厚棺材的時候,卻隻能跪在別人家門口隻求他們能抬娘上路而已!而這也不叫苦,因為娘到現在為止還躺在那個連野狗都不願意去的破山坳裏,而我卻隻能躺在這不能給那兩個死人爭口氣,並且聽著某人假惺惺的來問自己苦不苦?!寧爺爺麻煩請你告訴我,把一個死人大卸八塊有什麼用意?不過是讓一個死人再死一次罷了!”
宋端午這話本身就泛著一股陰氣,而寧朝珠自然也知道這是經過一番生存曆練下修煉出來的滔天怨氣,至於在某個聽牆角的家夥聽來,這其實就是赤裸裸的控訴,而且都是滿腔的血淚都化作了恨意的那種。
寧朝珠看著宋端午眼神裏那股戾氣下的瘋狂,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沒有辯駁也沒有附和,僅僅說了一句世人爛熟於心,但對於此情此景卻是十分適用的言辭。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
“老天爺也是瞎了眼的,要禍害一個人單獨來就好了,卻有何要牽扯上無辜的其他人?我看這話隻不過是給那些滿腦子幻想的潦倒之人自我麻痹的話語罷了,還天將降大任?!降大任就得病死爺爺窮死娘?他媽的降個屁,這就是作孽!”
還未等寧朝珠老神仙的話講完,宋端午就打斷了。而他顯然不僅對那話有不同感悟,更是呲之以鼻,所以當這犢子一邊言辭俱厲一邊麵容猙獰的發泄心中苦悶的時候,老神仙於是終於忍不住了。
“放肆!”
寧朝珠一拍床板,顯然怒極!這樣一位已近耄耋的老人,在練就了一身臻入化境的功力後,追求的就已然不是世俗的虛名而是天道了,所以當宋端午口出罵天狂言的時候,老神仙又何嚐不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