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對不起你。這些年，詩書禮儀，你學得不比其他小姐差，劍法也學跟娘學了不少，別的小姐都是風風光光的站在人前，你卻隻能——”
“娘，您別這麼說。”於丹青打斷了她，柔聲說道，“這些都是女兒自願的。倒是您，因為女兒的事，整日勞神傷心，是女兒對不起您。”
唐婉婉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的青兒一向最乖，最懂事，可惜命不好，攤上我這樣的娘——”
“娘——”
唐婉婉笑笑，“好好好，娘不說這些了。”頓了頓，幽幽說道，“你出生時啊，悟修住持親自送了一封信來，信上寥寥數語，大意是說，你是鳳女轉世，無論嫁與何人，勢必天下大亂，鎮國將軍府滿門滅絕，你也不得善終。後來，娘曾多次去淨凡寺找過悟修住持，詢問可有破解之法，然而，卻屢屢被告知，他能觀到的，僅止於此。前些日子，我最後一次去見他，他多說了一句，說前朝鳳女與夫君行周公之禮後，身上出現了一隻九尾鳳凰圖騰，你成親後，應當也會如此。”
於丹青滿眼荒謬的看著她，靜默許久，低笑出聲，“就因為他一句話，您就將自己和女兒折磨至此？娘，悟修住持德高望重不假，可也不會玄妙至此。”
“青兒。”唐婉婉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原本娘也不信，可你一日日的，出落得越發好看，娘看著高興的同時，也愈加擔心。你爹在朝堂日益得勢，你大舅手裏重兵在握，你又是這副容貌，近兩年，太後每次宣你外祖母進宮作陪，總免不了詢問你的親事。瞧那意思，有意將你賜配皇子。這皇子啊，哪是那麼好嫁的？你通讀史書，定然知曉，曆朝曆代有幾個皇帝不是踩著屍山骨海上的位？”
於丹青臉上多了絲凝重，沉吟片刻，輕輕笑了笑，“娘，若真如此，未必不是好事。您想，如今最有才智的兩位皇子便是三皇子和二皇子，二人情誼深厚，三皇子無心皇位，一心為二皇子籌謀。二皇子在朝中最有威望，照皇上的態度，立二皇子為太子該是順理成章之事。我若是能夠嫁與三皇子，將軍府自然被歸入二皇子一派，到時候二皇子順利登上大寶，女兒和將軍府自當安全無虞。您說呢？”
唐婉婉搖頭，“你說的，娘未嚐不曾想過。可是，三皇子與二皇子不是一個娘生的，感情之深卻勝過一母同胞。你能想到，嫁給三皇子便是入了二皇子一黨，皇上會想不到？他正值壯年，怎會允許二皇子如此勢大？他不會同意你和三皇子的親事。再者，眼下看來二皇子一家獨大，等到皇上垂暮，誰能知道，那時又是怎樣的光景？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外祖父為你求得賜婚三皇子，若是被人知曉身上有鳳凰圖騰，二皇子會容得下你和三皇子？會容得下將軍府？”
說了這一通話，唐婉婉喘氣已有些急促，於丹青忙給她縷著胸膛順氣。
唐婉婉笑著拉住她的手，喘息道，“所以啊，青兒，你絕對不能靠近三皇子，否則，悟修住持之言便會成真。你說娘自私也好，迷信也好，娘總歸不能拿你和將軍府做賭，你可明白？”
於丹青抿著小嘴，垂著眉眼沉默少時，忽然抬眸笑問，“您擔心的一切，根源在於成親後鳳凰圖騰一事被暴露，對嗎？”
唐婉婉仔細想了想，“還有你外祖家的兵權。你大舅早早的給你表姐定下親事，便是為了表明將軍府隻忠於皇上的立場。我也一直想跟你定門親事，隻是你爹始終不同意，你又一直不願。”
於丹青晶亮的眸子閃著盈盈水光，柔聲道，“娘，若隻是因為這兩個原因，您大可不必如此憂慮。”看了看唐婉婉陷進眼窩裏的雙眼，心疼道，“娘，您安心養身子，女兒跟您保證，您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唐婉婉笑罵，“你這丫頭！悟修住持都沒辦法，你能有什麼法子？快別尋娘開心了。”
“才不是呢！”於丹青笑著搖頭，“娘，這圖騰吧，不就是皮膚上的一幅畫？女兒想法子把它去了就是——”
“傻孩子！那得多疼！”唐婉婉輕斥。
於丹青眼裏盛滿星光，“您說過，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哪有不付出就有的回報？這點疼痛，與女兒的幸福相比，實在不足一提。”
唐婉婉愣了愣，一時間似乎忘了說話。
於丹青又道，“外祖家的兵權，就更簡單了。我隻要繼續裝瘋賣傻，追著二皇子跑，皇上肯定不會把我放在心上。過幾年，再讓外祖父跟皇上求旨，把我賜給二皇子，同時跟我這頑劣不堪的外孫女斷絕關係，如此，皇上對這樁親事便不會過於抵觸。當然，二皇子肯定不會娶我，我就繼續鬧騰他，他被鬧煩了，定會讓三皇子幫他擺脫我。這時，我再告訴三皇子，我自知配不上二皇子，也不求嫁給他了，隻要能時常見到他就行，他三皇子娶我也行。另外，我雖與外祖父斷絕了關係，跟外祖家到底還是有感情的，我若成了三皇子妃，於府和將軍府肯定會幫二皇子。憑三皇子對二皇子的情誼，如此一舉兩得之事，他一定不會拒絕。”
唐婉婉擰緊了眉頭，似在思考這事的可行性。
於丹青雙目灼灼的看著她，輕聲問道，“娘，您看如何？”
唐婉婉皺著眉毛在於丹青臉上一寸寸審視，良久，搖頭說道，“青兒，你的想法聽上去不錯，實施起來卻極難。何況，你這是騙親，以後你要如何跟三皇子解釋？”
於丹青垂眸淺笑，帶著小女兒特有的嬌羞和期盼，“女兒相信，日久見人心，他定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人是往前看的，這段過往，無需解釋。”
唐婉婉枯瘦如柴的手指緊緊握住了於丹青的小手，目光悠長的望著她，許久之後，點了點頭，“青兒一向聰慧，你覺得可行，便去試吧，娘總不能拘著你一輩子。”
一晃，便是紅燭婚房，一道鳳冠霞帔的秀氣身姿端坐在寬大的羅漢床上，一身大紅婚服的楚雲逸走了進來，金玉杆挑起紅豔豔的蓋頭，露出於丹青嬌豔絕色的容顏，盈盈水眸順著金玉杆往上，望著風姿懾人的新郎，卻見新郎眉眼淡淡，既無大婚之喜，也無被逼之怒，仿若今日隻是無數個日子中平凡的一日。
失望之色，從於丹青眼裏一閃而過，下一瞬，她便盈盈笑著，說道，“三皇子殿下，從今往後，妾身便是您的妻子。”
楚雲逸略一點頭，“無論起因為何，本王既然娶了你，自會善待你。有的事，你注意分寸便好。”
於丹青愣了愣，紅唇微抿，輕點臻首，“是，妾身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