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於丹青披衣起身,舉著燭台走到隔壁房間,側身坐在銅鏡前,微微顫抖著指尖徐徐褪下雙肩衣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鏡中。
大紅衣衫落下右肩那一刻,她突然屏住了呼吸。
暗黃的燭光下,昔日白皙幹淨的右肩背上,赫然多出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圖騰。
她的身子忽然瑟瑟發抖,慌亂的抓起妝台上的一柄圓鏡,舉到肩後,瞪圓了雙眼望著銅鏡中的那隻鳳凰。
好半晌後,她才低啞淺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尾。”
轉眼,便是於丹青平趴在一間破舊的屋子裏,右肩背裸露在外,沉香顫抖著手握緊匕首,滿頭大汗的瞪著於丹青身上那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圖騰。
“娘娘,真……真的要……要剜了這這……這塊肉,剔了這這些骨頭?”沉香哆嗦著身子問。
於丹青緊緊閉著眼,“再真不過。趕緊的,給我剔剜徹底了,別讓我再來一次。”
沉香眼皮翻了幾翻,眼淚一顆顆直往下掉,上下牙齒磕磕碰碰的打著架說道,“奴婢去……去給您……找些麻……麻藥吧!”
於丹青搖了搖頭,語態決然,“萬一懷了子嗣,豈不害了孩兒一生。別磨嘰了,權當殺兔子!”
沉香愣了愣,低聲哭喊,“這哪能一樣啊!您是相府千金,是三皇子妃,何至於遭此大罪——”
於丹青倏地睜眼,目光如炬盯著沉香,沉聲打斷了她,“不想遭更大的罪,就趕緊動手。”
眼淚頓時僵在睫毛上,沉香呐呐的看著於丹青,“更大的罪?什麼罪?”
於丹青緩緩閉上了眼,認命般輕忽開口,“我死,殿下死,於府滿門死,將軍府滿門死,所有與我相關的人,全都死。”
沉香呆呆的杵在那裏,許久之後,終於咬緊牙關用力點了下頭,抓過幾條幹淨的手帕遞給於丹青,待於丹青咬緊手帕了,她才顫聲說道,“娘娘,奴婢……動手了!”
於丹青“嗯”了一聲,白嫩的雙手揪緊了粉色碎花床單。
沉香咽了咽口水,雙手握緊鋒利的匕首,哆嗦著劃破了鳳凰頭的邊緣。
登時,鮮血如注,噴了沉香一臉,濺了於丹青一頭一背。
“娘娘——”沉香雙手抖得越發厲害,似乎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繼續!趕緊!用力。”於丹青破碎的聲音從手帕間迸出。
沉香臉上的淚水和汗水頓時混著血水滴到於丹青背上,她死死咬緊嘴唇,拚命控製住不停顫抖的雙手,抽出匕首,沿著鳳凰圖案繼續落刀……
一刀一刀,落下又抽出,再落下,再抽出……
頭……身……翅……尾……
於丹青右肩背上終於被剜出一個深深的九尾鳳凰輪廓。
沉香抬起滿是血汙的雙手抹了一把臉,略微傾斜著刀身,順著鮮血如泉湧的傷口用力斜削下去……
一層骨屑……一點兒骨渣……一小片骨塊……
終於,血窟窿下的白骨全被削掉一層。
“好……好了!”沉香一下丟掉黏糊糊的匕首,虛脫般跌坐在血流成河的床上。
於丹青臉色蒼白,氣若遊絲的尖叫著道,“酒……消毒……包紮……”
沉香聞言,一下彈跳起來,“先先用藥止血吧?”
“不!對孩兒……不好!”
“您就和殿下圓房一夜,哪會那麼巧就有孕了?”沉香又開始不停的掉眼淚,清澈的淚水在滿是血汙的臉上衝刷出四道印跡,“先止血保命要緊啊娘娘!”
“不!”於丹青異常執著的堅持著。
沉香大哭一聲,莫可奈何的點頭應是。
畫麵陡轉。
一片火紅的秋楓下,於丹青挺著高高的孕肚出現在楚雲逸麵前。
楚雲逸眉梢微抬,視線在她腹部停留少時,眼裏是顯而易見的驚訝,“你——?”
於丹青一手扶腰,一手托著腹部,眼睛看著楚雲逸,眼角眉梢俱是幸福,“妾身孕期反應大,這七個月以來,一直呆在院子裏,今日感覺特別好,便忍不住來跟您報喜了。”
“孩子,七個月了?”楚雲逸抬手,神情古怪的對著她腹部比劃。
於丹青含笑點頭,“再有兩個月,您就該當父王了。”
“哦。”楚雲逸傻乎乎的點了點頭,“哦。那,那你好生歇著,有何需要,隨時吩咐莫遠。”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於丹青溫柔輕笑,目送他消失在楓林間了,才扶著沉香的手離開。
場景切換。
於丹青躺在床上,目光繾綣的望著床前。
床前,楚雲逸動作生硬的抱著一個繈褓,一邊在原地踱步,一邊對於丹青道,“大名還得等父皇定奪,小名本王倒是取了一個,安兒,意為平安,你看如何?”
語氣生疏,不似夫妻間的對話,倒像談論公務。
於丹青柔柔笑著,點了點頭,“您取的,自然是好的。”
接著,又是一聲嬰兒啼哭。
楚雲逸動作熟練的抱著一個粉紅繈褓,安兒抓著楚雲逸的袍子,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使勁往繈褓裏張望,嘴裏還嚷嚷著,“父王!我要看妹妹!我也要看妹妹!”
楚雲逸微彎下身子,讓安兒看了幾眼,然後直起身子抱著繈褓在床前來回走著,一邊說道,“楚笙,小名笙笙,可好?”
“噗!”於丹青還沒說話,就見邊上王嬤嬤眉開眼笑的劈裏啪啦說著,“殿下這名兒取得好!取得妙!我們娘娘可不就是會生?成親兩年多,大公子一歲半,這不又添了大小姐!笙笙!笙笙!取得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