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鎮定多了,跟著坐在沙發上,溫啟泰招呼我也吃,他買的東西夠我們仨吃三四天。我也想起來了,這人莫非是當年的“煉鋼”?趙躍進的弟弟趙煉鋼!他怎麼突然出現了?如果他出獄了,溫啟泰應該去省城監獄接他啊!現在弄得這麼狼狽又這麼神秘,難道是……越獄?我嚇得一個激靈:不會真的是從監獄逃出來的吧?溫啟泰這個人法律觀念淡薄,除了殺人放火之外他不認為別的行為算違法,加上他為人仗義,收留越獄逃犯也不是沒可能。萬一警察發現了,法院會判他包庇,他要是腦子一發熱再頑抗,被擊斃……我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我不是演員,這些可怕的念頭在腦中浮現的同時也在瞳仁中一掠而過,而溫啟泰和趙煉鋼也都敏銳地捕捉到了。溫啟泰揮揮手:“小孩子別聽大人說話,去另一個屋子呆去,看電視去。”
趙煉鋼卻陰冷地打斷道:“文明,咱哥們不用這麼見外。大肥歲數不大,可也是咱自家兄弟,聽聽也沒什麼。再說他還能真的賣了我?”說罷我感到臉上一陣發毛,因為趙煉鋼毒蟲一樣的眼光“爬”在我的臉上,就像毛茸茸的螯足在不斷地摩挲,令我很難受,同時充滿恐懼。
趙煉鋼呷呷地幹笑幾聲,轉換了話題:“文明,說起來,這些年不見,你還是沒怎麼變化,死腦子,光知道幹活,沒撈到錢。”
溫啟泰沉默幾秒,說:“所以因禍得福,出來得最早。咱們那個時候,是標準的流氓團夥,全靠打,沒有哪個有腦子會做買賣,誰要是會做,那不但被夥計們瞧不起,認為是不務正業,還得養活著大夥兒哩。現在的世道就不一樣了,有錢就是哥,沒錢再能打也不過是人家的奴才。所以我早就想通了。”
趙煉鋼“呸”了一聲:“操,我要是說我也有經商的腦子,你信嗎?這叫做與時俱進。”我也需是很久沒見過他了,不知道他是本來性格就這樣,還是在獄中受了什麼“磨練”,哪有越獄的逃犯到幫助他的兄弟家裏躲著態度還這麼囂張的?這令我很不快也很不安,不知道他的體力和情緒徹底恢複後能做出什麼事來。
趙煉鋼繼續不屑地說:“有錢他媽的怎麼了?單覺金有的是錢吧?還不得傍著邢坤?邢坤那王八蛋搞東洋軟件,個人資產也有幾個億了,比秦伯乾也不差些,不也栽了?菜刀寬還一分錢沒有呢,照樣把秦伯乾嚇唬得**亂顫!”
溫啟泰突然問:“對了,我聽裏麵的弟兄說邢坤在省城的號子裏被人欺負,都嚇成神經病了。省城除了聶德寶、胡大略這幾個,也沒聽說什麼厲害的啊?再說他們也都和邢坤認識,也沒蹲監獄。你在省城一監,應該知道這些事吧?是誰這麼牛逼敢欺負邢坤?”
趙煉鋼像是忽然坐在針尖上,臉色極為怪異地變白了,沒有回話。我心裏一樂,暗想:“從見麵到現在第一次看你頹喪的表情,看來你也不是一直囂張嘛,指不定你在裏麵也被人修理了個不輕。”
溫啟泰見他不願回答,也不追問,擺擺手說:“咱不說這個了。現在就算是趙盛也都趁幾千萬了,小母牛坐火箭牛逼烘烘(轟轟)的。咱們就是這個命,時代一變全淘汰。我現在有輛出租車,和國棟倒班開,思成開店賣海貨,鳳寬賣碟子,連飛剃頭,日子過得都不富裕,但也還算都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