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來自地獄的交易(5)(1 / 2)

我心裏過意不去,這幾天在學校精神恍惚。加上田誌立那小子雖然不敢明著收拾我,但總跟幾個狗腿子沒事兒就跑到我們班門口死死盯著我,給我施加了相當大的精神壓力。這讓我忐忑不安,於是周末幹脆去烤雞店買了雞鴨各一隻,到表哥家坐坐,為他解解悶兒。表嫂是旅行團的導遊,常年在外不歸,我侄女則一直寄宿,周末隻有表哥一人在家。

摁了幾下門鈴,又敲了敲門,裏麵突然傳來一聲玻璃杯被打碎的脆響,然後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走到近處又停下了,就是不開門。我想表哥總不會在躲誰吧,他從不借高利貸。不過說起來,上個月他的車跟一輛吉普追了尾,把保險杠撞壞了。他平時沒有積蓄,估計隻能打個條子,人家追上門來討要,也是可能的。

他家的鑰匙我也有一把,順手掏出來開了門。這時候我聽到了比較明顯的緊張喘息,轉瞬間又恢複了平靜。我怔住了,表哥聽到鑰匙開門聲的話,準會知道是我來了,怎麼還會緊張呢?莫非表哥沒在家,家裏著了小偷?

我大吃一驚,估計自己不一定鬥得過小偷,這年頭被小偷反客為主幹掉戶主也是可能的。我剛想退出去報警,廚房那邊就突然躥出來一個人,那目光正好與我打了個照麵。後來我注意到他是個瘦高個兒,一身肌肉黝黑發亮,腦袋刮得發青,還有不少交錯的傷疤,眼睛大得像兩口井,胡子拉碴得賽過魯迅他哥魯賓遜。不過當時我完全沒有觀察到這些細節,因為那雙眼睛太陰毒了,簡直就像冬眠之後重見天日的黑瞎子一樣,充滿了恐懼、激怒、殘忍和饑餓。我被這眼睛一瞪,嚇得幾乎站不穩,後退兩步才站定,也不知道該不該逃跑。直到後來,我見到了更可怕的眼神後,才對此麻木,當然這是後話。

那時,我竟然傻愣愣地說:“那個……你坐,請坐。”心裏卻覺得很荒誕,怎麼讓賊坐呢?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人壓根就他媽不是小偷,他簡直是動物園裏逃出來的獅子,而且饑腸轆轆——他的鼻子令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手裏的兩大袋油包。

他驀然開口道:“你是這家的親戚?”聲音並不發顫,也很和氣,但仍難以掩飾骨子裏迫人的殘暴與凶悍。我覺得也沒必要隱瞞,他這個體格要放倒我這樣的兩三人都沒問題,所以我撒謊也無濟於事,反而會惹毛他,便點頭說:“對,他是我表哥。”

那人眼珠子狡猾地一滾,聲音大起來:“大肥?”

我吃驚不小!我5歲的時候不知得了什麼病,那個時候醫療設施和手段並不高明,給我注射了什麼藥液後病是全好了,但副作用效果明顯——變成了同齡人裏麵的大胖墩,附近的壞孩子們都成群結隊地戲弄我,管我叫“大肥”。直到我念初中壓力大才慢慢瘦下來,這個外號就自然沒了。知道我這個外號的人並不多,除非是小時候就認識我的人,起碼沒有眼前這個年齡段的:他起碼也得四十上下。我陡然間想起了表哥年輕時的那幫兄弟,都愛光著膀子耀武揚威,他們常常摸著我的腦袋問我:“大肥,你說老虎和獅子哪個更厲害?”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脫口而出:“現在我知道了,老虎是最大的貓科動物,比獅子厲害!”

那人的眼睛驟然放射出異樣的光彩,隨後輕鬆地笑了笑,一把奪過我的油包,毫不客氣地攤開,撕下一條烤雞腿就吧嗒吧嗒地嚼起來,吃了一陣子又啟開一瓶罐裝啤酒,咕咚咕咚地狂吹一氣。

看來他以為我認出他來了,可我還是沒印象,雖然我能確定他是我表哥的好兄弟之一,於是就怯生生地說:“大哥……你是誰,能不能提示一下?我這個記性……”

他粗重的咀嚼一下子歸於沉寂,接著吸吸鼻子,詫異地問:“怎麼?不是你哥讓你買吃的給我嗎?你真不認識我了?”

我正要回答,門又開了,隻見表哥小心翼翼地向樓下看了許久,然後把一個很大的麻袋推進門,一邊關門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這多少年了?外麵有的是你沒見過沒享受過的,看這個麥當勞漢堡包,你聽說過嗎?”等他一轉頭,猛然看到我們在“對峙”,也愣住了,半晌才說:“小翔,你怎麼來了?又被人欺負了?”然後對那人說:“鋼子你別怕,這是我弟弟,他嘴緊著呢,絕對不說出去。你忘了?他小時候你還抱過他啊,他是‘大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