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州怪談(二)(1 / 3)

005縱火老太婆

在我家對麵的樓頂層,住著一個八十多歲的胖老太婆。她的相貌好賴我暫時是無法評價的,畢竟我不知道那個歲數的人該怎麼判斷模樣好壞。不過有一點,她幾乎所有的皺紋都是從眼角延伸出來的,所以這就使得她的雙眼特別醒目,哪怕你視力不佳,隻要遠遠地望見她,就會立即先感受到她灼人的怪異目光。

她好像沒什麼親人和朋友,也沒見跟誰說過話,她總是孤獨一人。不過有熟悉她的鄰居說過,似乎她曾經有一個孩子,在外地工作,後來不知怎麼病死了。她也有個丈夫,可看樣子,也在某個時期離開了這個世界,沒留下一絲痕跡,消失的平淡而又突兀。據說她曾親手火化了丈夫和孩子,不過我們認為不太可信,她不在火葬場上班,甚至沒有工作,根本沒這個權限。

她是這一帶最令人討厭的居民。她喜歡吸煙,專用老式的火柴點,點燃後她卻並無熄滅的意思,而是把火柴往行人身上扔擲,最後嘴裏的煙頭也如此處理。好在她因年齡的限製動作緩慢,大部分人都能及時地避開,這才沒造成什麼損害,不過這種習慣使她非常出名,看到她總會有人說:“‘縱火老太婆’來啦!”大夥看她一把年紀,說不定連日本鬼子也見過,飽經滄桑又孤苦伶仃,也就暗暗隱忍。

我家的樓房靠著一座小山。雖然我們是城裏人,但總喜歡自己拾掇個菜園子,親手種一些西紅柿、黃瓜、茄子之類的蔬菜,這樣既鍛煉身體又比去集市上買省錢。後來,成了這個居民區的小風俗,人們種菜都其樂融融。可過了些日子,大家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在不停地偷園子裏的菜,不僅如此,還踏壞了很多剛種下去的菜苗。從那腳印大家就都能猜得出是誰,但還是不好意思去說。誰知那老太婆變本加厲,幾乎把我家剛種下的西紅柿全摘走了。她那種毫不掩飾自己惡行的習慣尤其令人討厭,正如她放火時一樣,非但不逃跑,反而還總是在一旁尖聲嘲笑。有一次她被我當場逮住,不僅臉上絲毫沒有羞愧之意,反而還陰邪地衝我笑,然後冷不防抱起一隻瓜就跑,我氣不過就去追她——她當然跑得沒我快,但她突然轉身,狠狠地把瓜向我砸去。我距她挺近,驚慌失措地閃開,這才沒有被擊中,否則說不定會被打傷。我怒不可遏,她卻像鴨子一樣“嘠——嘠——嘠”地長笑起來,又劃了根火柴擲向我,我唯一佩服她的是她劃火柴的速度,看來是經常練習。這裏是山區,火很快將一簇草燒起來。我急著去撲火,也沒工夫管她。她知道我騰不出空閑,竟然索性大大方方地返回我們菜園,又抱走了那兩隻瓜,以彌補適才的虧損。然後她從我麵前很從容地走過,當然,沒忘記發出那種獨有的烏鴉式笑聲。

從此我就更加憎惡這個老怪物。

對於住在她對麵的鄰居,她也不放過。她的對門就是我的同班同學,她一家都喜歡吃老式的燒炭火鍋。而城市裏基本上都是電火鍋,即使有買那種舊鍋,也沒有那種相配套的特製炭。後來,同學的父親很辛苦地買到一些,堆放在頂樓,第二天一早居然一根不剩。他們一家正奇怪之際,樓下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打開窗一瞧,原來是那個老太婆正滿嘴噴涎地向樓下擲那些粗大的木炭,木炭被點燃了,樓下的行人們亂哄哄地四散奔逃。

我同學的父親極為氣憤,有些個行人態度也很強硬,於是報了警。老太婆在派出所呆了一天,她的年齡占了相當大的便宜,不要說拷打,連罵也沒挨一句。她一回來就在樓上大聲咒罵,並錯字連篇地用炭石在我同學家的防盜門上亂塗亂畫了很多惡毒詛咒之類的字符,還用釘子打了很多寫滿粗紅字的恐嚇紙張,最離譜的是,她竟在門口屙了一泡屎,臭氣熏天。我的同學還進了醫院,並非是因為精神受到創傷,而是那老太婆在她家門口擺放的運動鞋裏放了釘子,將她的腳紮傷至骨。從那時起她就再也沒來上過學,後來,她全家都從對麵樓上搬走了,至於去哪兒,我想,隻要那個老太婆不知道就行了。

大家已經徹底把她恨透了,這是個商業時代,04年到05年期間,她的名氣突然變更很大,炒出了本小區,連整個市區甚至毗鄰的區都知道了縱火老太婆的傳說。正如任何地方都有它獨特的傳說一樣,老太婆成為本地怪談已經兩年多,大家在她沒有釀成嚴重的火災前,都是很忍讓她,包括縱火在內種種神經質的行為的。就這樣,都習以為常了。

我並非與眾不同,抑或許是我太過膽小,我總是留意她那不懷好意的壞笑,似乎藏匿著什麼更深層的東西。我個人認為,怪人要比鬼魅更可怕,畢竟他們活生生地存在於我們的生活中。

就在兩個半月以前,大概是周末,我排著隊上了擁擠的七路車從學校回家。比較幸運的是我正好站在了一個正要下車的孩子旁邊,於是愜意地坐下,想著星期天怎麼安排。就在第二個站點,我猛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佝僂身影,正是那個老太婆!我多少吃了一驚,轉臉向窗外,裝作沒看見她。可她一定看見我了,我甚至有種強烈的感覺,認為她就是算準我在這輛車上,才搭乘的,隻是我不明白,她一向深居簡出,今天怎麼會出遠門?當她詭異地衝我笑了笑,然後以一種老人難以具備的穩健步伐衝向我時,我幾乎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