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岸的時候,之前收獲的魚已經能滿足我們五個人的口腹之欲。
杜龍彪看著人高馬大,可真要動起手來,比童楊也強不了多少,連個活魚都不敢殺,還得扔到童楊身上,童楊看都不敢看,幾條活魚在他懷裏亂蹦,嚇得他臉色慘白,像極了被調戲的大姑娘。
最後還是朱小滿動手,剖堂、刮鱗,三下五除二,十幾條魚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我們找了塊碎石灘生起火,我打開鼓鼓囊囊的背包,大夥兒再次被驚到了——裏麵不僅有小鋁鍋,還有湯勺筷子,豆油辣醬,甚至蔥薑蒜一應俱全。
看得杜龍彪直抓腦袋,“李兒,你啥時候準備的?看來這一趟你圖謀已久!”
朱小滿用鋁鍋直接舀了湖裏的水,架在火上煮,她說這叫就地取材,當地的漁民都這麼弄。
看得童楊直咧嘴,說這不衛生,湖水裏指不定有什麼細菌微生物,甚至蟲子的卵。
可當魚香味兒四處飄散的時候,童楊又忍不住咽口水,尤其看我們四個已經掄起了筷子,他終於還是湊了過來……
大夥兒一嚐,味道很鮮,但好像還是差了點兒味兒,這時我一拍大腿——百密一疏,忘帶鹽了!
童楊此時又開始抱怨,“帶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最關鍵的卻忘了,你們真不靠譜——”
杜龍彪氣道,“要不,你回去取?!”
童楊撇撇嘴,不再言語。
看著兩個家夥又起了火藥味兒,朱小滿忙打圓場,笑著說,“其實也不用費那勁,湖邊東山上就有個鹽廠,要不咱們想招兒弄點兒去?”
我們都知道她是在開玩笑,“想招兒”的意思就是偷,我們是警校生,就算再膽大出格兒,也不敢知法犯法,給組織抹黑。
這一頓吃得暢快淋漓,我們自帶了白酒——那時身上的錢不多,隻夠買幾袋散裝酒,是不是勾兌的我不知道,反正喝得格外的香,三口下肚,都有了醉意。
十幾條魚中,有一種味道最鮮美,長得也很奇怪,個頭兒不大,但兩側各支出一根長長尖尖的魚刺,我抓它們的時候,還差點被紮破了手。
童楊開始嫌髒,可嘴又比別人都饞,後來專挑這魚吃,招來了杜龍彪一陣不屑。
朱小滿說這叫“嘎牙子”,如果醬燜,味道更絕。我沒吃過,也想嚐嚐,卻被杜龍彪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我發現他目光閃爍,似乎憋著什麼壞,果不其然,等童楊吃得隻剩了幾根魚刺,杜龍彪才咳咳嗓子說,“‘嘎牙子’的肉味兒香,你們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童楊警惕地抬頭看他,似乎已經預見了什麼不對。
“知道這種魚愛吃什麼麼?”杜龍彪笑著問。
“什麼?”我配合他。
“這麼說吧——我小時候在農村二大爺家待過,有一年夏天水庫淹死了人,村支書帶村民打撈,連著三天沒啥收獲,到第四天晚上終於把人撈了上來——”杜龍彪說,“結果那麼一看呐,大夥兒全都吐了,那泡水的屍體臉上黃呼呼的一片,肉全都被魚咬著……”他指了指童楊手上的魚刺,“就這玩意兒,‘嘎牙子’。”
童楊差點兒吐出來,捂著嘴往身後的林子裏跑。給杜龍彪樂得後槽牙都露了出來。
我也有點兒惡心,借這機會,我想轉變話題,問呂堯是怎麼幾句話,把“童小姐”騙出來的。
呂堯吸溜一口酒,摸摸光禿禿沒有胡子的下巴,故作深沉地笑,“不是騙,是嚇——我說,你就自己在寢室待著吧,一會兒肯定有人來陪你作伴兒,他問誰會來?我說,怎麼,你還不知道?咱住這地生兒,以前是幹啥的?”
這個我們都聽說過,據傳,那裏最早是日本鬼子建的軍政指揮所,後來經過老毛子(前蘇聯)翻建,前後風風雨雨,經曆了幾十年。
“那年頭兵荒馬亂的,死在指揮所裏的人有不少,說不定現在還剩一個半個惡鬼、厲鬼,看你形單影隻的,會從床底下鑽出來,和你嘮嘮嗑……”呂堯笑著說。
“還是你夠損!”杜龍彪大笑,“呂大仙兒就是有仙氣,這招兒都能想得出來!”
“大仙兒”這外號可不是我們憑空加上的,呂堯生在農村,外公外婆從事的行業很特殊,幫人消病去災,卻不是什麼行醫的大夫,當地人有個叫法——跳大神兒。
他從小耳濡目染,沒少聽些稀奇古怪的事,按他自己的話說,姥爺姥姥對他自小的教育可是費心盡力——除了鬼神兒,就是誌怪,今天哪家哪家的笤帚疙瘩成了精,明天何地何地的莊稼裏又長出了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