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才是他要邵平生離開冷凝清的真正動機。
他希望能跟妻子重修舊好,接著說服嶽父的事就好辦得多,然而他認為眼前的邵平生將會是一大阻力,所以他務要把這塊絆腳石踢走。
「那跟你有甚麽關係?」江鎮海裝作不明白。
不知道邵平生真的相信江鎮海毫不知情,還是明知故問,他答道︰「在那些投標名單中,你記得有哪些發展商嗎?」
邵平生說了一家公司名稱,江鎮海表示有些印象。
「那公司的老闆,正是來自那個省份的同鄉。他一向全力支持本省的建設發展。他公司旗下的民工,大多也是當地的貧民。隻要他們成功得到合同,成為其中一個最大發展商,便是給予他們發展經濟、改善生活的最好機會。」
聽到這裡,江鎮海臉色一沉。
他沒想到這個二十多歲的黃毛小子,竟會真的有這個想法。
他一直猜測,邵平生可能隻想利用冷凝清的影響力,從中搜括一筆。這樣的話,隻要給他一筆錢便可以打發他走了。豈料這年青人竟會有這種思鄉愛國的熱心,加上他是一個將死的人,光是用錢要令他打消這個念頭,已是不太可能了。
「邵平生,你可知道這個機會我是誌在必得?」江鎮海知道對方不會在乎,但他仍忍不住說。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為了這個機會,你已經使了很多手段,嚇退了不少人。不過我相信,隻要江太的父親頷首,以那家公司的良好信譽和紀錄,他們絕對有能力和機會獲得這張合同。」
邵平生還大談這家公司的優點,有哪些強項足以令政府部門揀選他們。
江鎮海一方麵感到憂慮,因為對方所說的情況,確實對自己十分不利——尤其是妻子娘家那邊的影響力。
但另方麵,他卻暗笑這年輕人年少無知,竟跟對手透露如此之多,他一麵聽,腦海裡已即時浮現出無數「方法」,在回去後如何招呼他的對手們。
「這麽說來,」江鎮海道︰「你對我老婆在這事上的影響力,真是瞭如指掌。」
「沒錯。」邵平生坐回剛才的位置,「我雖然是個將死之人,在生命結束之前,希望可以做到一些幫助同胞的事。而以江太對我的信任和支持,她很有可能會幫助我。」
「是嗎。」江鎮海腦內已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可以用甚麽肮髒手段,令到那些公司即使有能力也沒有機會勝出,是以他對邵平生的話毫不在意,隻是澹澹地回應。
「江先生,你已是一個富甲一方的富翁,賺得再多也不能把錢帶入棺材。」江鎮海聽到這裡仍是無動於衷。他已經決定,在他踏出門口之後,就會聯絡平常跟他辦事的人,將這個不久於人世的青年提早送去見閰王。
豈料邵平生忽然煞有介事地說了一句話,令江鎮海不得不改變計劃。
「俗話說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你還是及早回頭吧。」
好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及早回頭」!
這句話,猶如一把錐子,狠狠刺進江鎮海耳中。
刹那間,他聯想起那封署名「你的眼睛」的匿名信——那個被他視為心腹大患的神秘要脅者。
江鎮海驚訝地望著邵平生。前者心裡既驚且怒,後者卻隻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了對方的良心。
邵平生到最後一刻仍不知道,一句逆耳忠言,竟無意間觸動了江鎮海的神經。
他毫不察覺情勢在無聲無息間急轉直下。他斜倪了江鎮海一眼,別過臉來,望著沙發旁的假花擺設道︰「坦白說,我也不願破壞別人的婚姻。不過你也太過份了,連續一個月不在家也不跟她聯絡一下。要不是你們關係如此疏離,大概她也不會對我這種小角色有興趣。不過你放心,在這次競投之後,恐怕我也時日無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希望你聽我勸告,以後要善待你的太——」
邵平生的話,被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所打斷。
「多謝你的忠告,以後我會代你好好哄她的了。」
江鎮海握住淌血的圖騰,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