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亮麗的刀光,忽然如長虹般劃過天際。
一念刀出!
那是一柄百煉繞指柔的長刀,刀光如水,如月、如雪、如冰、如夢……
“好刀!”燕荒月喝道。
一念低眉垂目,以刀正眼,正心。
突然間,一念雙目中神光爆射,口中低吟一聲:“百戰!”手中長刀已化做萬道驚虹,當空飛舞。
霜刀百戰凝血碧!
一念的這一刀,充滿著萬馬千軍,鐵騎馳騁,縱橫疆場,一往無回的蕩氣回腸和雄渾慘烈;瞬息間,使人如置身碧血紛飛的、刀光劍影的戰陣之中。
燕荒月有刹那間的失神,失神於一念刀意中的堂皇。
但是,他畢竟是有備而來。
血刀一擺。
千變血刀千變。
燕荒月的血刀隨著一念刀意,瞬息萬變地對抗著急風暴雨般的刀氣。
以千變應百戰,可見燕荒月之挑戰一念,的是不凡。
眼見一念的百戰刀意就要被燕荒月的千變化解,血刀正要趁機而攻的時候,山僧的刀意突變——
如萬馬千軍搏殺戰陣般慘烈雄渾的刀意,忽然化為止念。
大動中,忽然大靜。
一動一靜間,竟無分毫順延,就那麼突然地變了過來。
止念!
燕荒月的刀意也刹那間滯住了。
不是主動的滯,而是被一念突變的刀意滯在那裏。
便如你將手伸如流水中,已順著水流的方向劃動,卻突然發現那一江流水化成巍然的崇山峻嶺,巋然不動。你的手會怎麼樣呢?
當然是被定在那裏。
燕荒月的血刀也被定住。
但是,燕荒月卻在那一瞬間,靈感突發,施出一刀:
破禪!
以無邊魔相,破禪觀,破禪心,破禪念。將一念止念的一刀,重又激活。
魔相無邊。
一念的刀意已被燕荒月反製。
燕荒月得意地大笑。
一念也微微一笑,被製的刀意,驀然化成:藏虛。
有即無,無即有,非無非有,非有非無,即無即有,即有即無,有無之間,藏虛。
虛可藏,不虛的一切魔相均可藏。
刹那間,燕荒月的刀意已死。
既入虛空大藏,既滅無明。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無始無終。
無虛無實。
無佛無魔。
燕荒月刀已死,滿頭大汗如雨。
刀意已死,刀亦死,人,也必死。
一念的刀已落。
燕荒月唯閉目待死。
就在他雙眼將合未合之際,忽然發現一念對著他破顏一笑。
那是一絲什麼樣的微笑啊!
釋迦拈花,迦葉微笑。
那一笑,唯心知。
心外無物!
燕荒月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已死的刀意,化成:無心。
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
無心。
“你既無心我便休!”一念笑吟道。
你既無心我便休!
燕荒月汗如雨,淚,亦如雨。
“你既無心我便休……”他喃喃地道。
燕荒月長嘯一聲,血刀回鞘。
你既無心我便休。
燕荒月哈哈大笑,對一念道:多謝和尚。
一念淡淡一笑,手中長刀忽然已回到腰間。隱於寬大的僧衣之中:“燕兄,還是你自己的事,與和尚無關。”
“好個與和尚無關!”燕荒月大笑,轉身而去,竟不回顧。
他大踏步地走著,走向天、走向地、走入颯颯秋風,走入無邊夕照,走進化外之中……
一念望著燕荒月的背影,清澈的目光中,泛起一絲欣慰。
回首處,流雲飛掠,暮色如煙。
一念低首垂眉,輕輕地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