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遙望著天邊的流雲,目光悠遠。 山風勁吹。他寬大的僧衣在風中如波浪般飄拂飛揚。“是秋天了。”一念喃喃地道。
“秋天是好季節。”燕荒月低垂著頭,他的聲音在風中飄渺如煙。
“是啊,思索的季節。”一念展顏一笑,笑容淡若花香。 “也是殺人的好季節。”燕荒月的聲音帶著肅殺的秋意。 一念長出了口氣,無奈地一笑:“為什麼,命運總是這麼喜歡開玩笑呢?”
“多說無用,和尚,你拔刀吧!”燕荒月的手,握住了刀柄。
那是一把閃爍著妖異的血紅色的長刀。 一念轉頭望著燕荒月,目如秋水,平靜無波。
“她還好嗎?”他寧靜地問。
“閉嘴!”燕荒月突然暴怒,他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 一念恬然一笑:“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放不下嗎?她,畢竟的你的妻子啊。”
“可是……可是……她的心中……”燕荒月的氣息有些混亂。 一念轉回頭去,低歎一聲,道:“燕兄,你現在不適出手,還是換過一日吧。”
燕荒月握刀的手一緊,霎時間,一股凜冽的刀氣,直逼一念背後,將一念的僧衣衝得“獵獵”做響。
一念悄然地立在那裏,一無所覺;似乎已化入天地之間,無痕無跡。
燕荒月的刀竟然無法出手,他隻覺,他麵對的,不再是那個光頭僧服的一念和尚,而是寥廓的群山,蒼茫的大地,無始無終的時空…… 倏忽之間,他宛若進入一個夢境中。
夢裏,有故鄉的清溪,有兒時的鳥語,有春日窗前的落花,有漂泊江湖的寂寞……
還有,一雙眼睛,一雙明亮而多情的眼睛…… 燕荒月驀然大叫一聲,一身冷汗地回過神來。
一念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背對著他,悠然一歎:“燕兄,何必?何苦?”
“你活著,她的心永遠不屬於我。”燕荒月緊咬著牙根道。 “人癡於情,情為何物?觀音有淚。淚眾生苦,阿彌陀佛~~~~~~”一念雙手合什,低頌佛號。
“屁!”燕荒月呸地一聲,長吸了口氣:“別拖延了,出刀吧。”
一念終於轉過身來,麵對著燕荒月,微微一笑。
燕荒月望著一念和尚的眼睛,忽然發現,那是一雙專注而飛揚的眸子,象深潭般幽深而清澈,又似火焰般熱烈而多情。充滿著對生命的熱愛。
“嗆……”燕荒月的血刀發出一聲長吟,直指一念。
他知道,再不出刀,他將無法對這個和尚揮刀相向了。 強凝的刀氣一波波湧向一念。
一念輕舒了口氣,依然平靜地道:“燕兄,一念已經做了和尚,過往的一切,都如雲煙,你看……”他伸手一指天邊的雲:“這雲,前一刻,和這一刻,都是不同的,下一刻,還會有不同,生命,是多麼短暫啊。”
說著,他又轉過頭來,對燕荒月道:“燕兄,得得失失,總有定數,得未必可喜,失未必可哀,天道至公,用之至私;以有餘補不足。所以,得的,不見得是好,如一念,雖得到一個女人的心,卻何嚐不是多了一番枷鎖,還惹來燕兄這樣的高手拔刀相向;燕兄雖失去心愛女人的心,卻依然擁有她的人。”
說到這裏,一念頓了頓,清澈的目光中,忽然多了一絲傷感:“就算燕兄人也得,心也得,又能如何?百年後,紅顏白發,也不過是一堆枯骨,不外如是,不外如是啊。阿彌陀佛~~~~”
燕晃月心頭一震,模糊間,似乎抓住了一些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抓住。
一念粲然一笑,雙目閃爍著智睿的光芒:“即使今日燕兄殺了一念,燕兄就可以得到她的心了嗎?”
燕荒月又是一震,是啊,殺了這個和尚,她就不會再念著他了嗎?
怕是會念得更深啊!
失去的,永遠是最美好的。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寶貴的。
刹那間,燕荒月仰天大笑:“好和尚!好個和尚!果然了得,但是,今天,你還是必須出刀。”
一念笑得很燦爛,他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如此,和尚就出三刀。”
語罷,他的手自腰間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