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被玻璃外的敲打吵醒,睡眼惺忪地瞟了眼打擾他休眠的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墨瞳柳眉,睫毛顫動,白皙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
可青春俏麗的容貌並不足以解釋她擾人清夢的惡劣行徑,唐明舒展一下因長時間蜷曲而血液不暢的身體,推開電話亭的門質問。
“幹嘛?”
他的語氣並不友善,和不耐煩的態度一樣明顯的還有濃濃的男人味,畢竟好些天沒有洗澡了...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些日子以來,光是活著就很不容易了,哪還能要求幹淨衛生的生活條件?
女孩情不自禁的後退兩步,不知道是被唐明凶惡的態度嚇退還是邋遢的形象勸退。
但她沒有離去,看樣子是想說什麼,但某些顧慮扼住了她的話語。
“...”
“幹嘛?”
見女孩支支吾吾,唐明又說了一遍。
他一邊收拾電話亭裏由破爛紙板製作的保溫墊,一邊觀察著女孩的反應,女孩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他不甚耐煩,但他沒有催促,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停下,手指上不時因為觸碰到銳器造成的傷口而疼得他呲牙。
可手上的疼痛遠不會有心中痛。畢竟就在幾天前他失去了一切並淪落至此。
唐明歎了口氣。
望望天空,已經蒙蒙亮了,就連鋼鐵叢林也在初升的輝耀下褪去焦慮,綻放出溫馨理想的光芒。
卻是別人的光芒,和我無關的光芒。
視線再也沒有停留在女孩身上,他瞥了一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這是我?他自嘲地笑笑。
原本熟悉的麵容竟然如此陌生,胡子拉碴、衣衫襤褸,落魄至此,活脫脫就像一個流浪漢。
不,就是一個流浪漢罷了。
自嘲的弧度慢慢變得苦澀,唐明轉身,他打算去尋找生計了。
他對女孩的來意並無好奇,更不會指望萍水相逢的人能拯救他無能為力的人生。
能拯救他的隻有奇跡,不,或許...還有毀了他的異常。
“那...那個...”
女孩看著唐明作勢要離開,終於支支吾吾地開口,一個個字像擠牙膏一樣被吐出。
她想幹什麼?
看得出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但唐明的腳步沒有停歇,沒有能力支撐的決心不過是無根之木,不管她要做什麼,若是她連交流都做不到,後續的目標也就不用提及。
唐明本是這樣想的,但聽到她的話後還是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我們…”
我們?
這個表示人與人之間聯係的的詞語勾起了唐明的興趣,不由自主地放緩的腳步就是最好的證明,同時心中確實存在的雀躍在提醒他——他錯了。
原以為承受過所有人的冷漠和遺忘後,他早已心如死灰,再不會對任何人抱有期待。
可當真正有人主動接近的時刻,他心中還是不可救藥地升起了某種希冀。
一般人看見流浪漢不是都應該離得遠遠的嗎?或許她和別人不一樣?
“不可能這麼巧”的理智嚐試磨滅僥幸,可天真的想法卻能不斷蘇生。
唐明側著頭,眼睛的餘光不著痕跡地掃在女孩身上。
女孩深呼吸一口氣道。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唐明的身形一僵,因為角度的關係女孩看不見他臉上的難以置信。
居然…真的…
短暫的驚訝醞釀出狂喜,唐明回頭快步上前,兩手緊緊抓住女孩的肩頭。
“你記得我?!”
唐明自己並不記得女孩,也不確定以前是否與女孩有過交集,畢竟他也不可能記得住生命中每一個一麵之緣的陌生人,但他實在沒想到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能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他這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