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直接稱呼,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姓什麼。”小張一邊手忙腳亂的吃著早點,一邊搭茬。
“印度語的姓氏寫出來我們也不認識,你打聽這個也沒用,人家不會把家裏的漂亮公主許給你的!”程教授打趣道。小張悻悻的走掉了,留下程渝一個人沉思。小張全名張軼,目前是研究員,是程渝一手帶起來的學生,從碩士,到目前的博士在讀。當年自己力勸小張在碩士畢業後直接順風順水的把博士也讀下來,可是自己的苦口婆心並沒有拚得過姑娘的口諭,人家還是跑回了老家,滿心以為憑著多年求學積攢下來的基本功加上還算可以的學曆能有個安穩的工作和幸福的家。沒想到自己的技術在商業化的社會硬是成為了屠龍術,離開研究所便一無是處。無奈,隻好又跑了回來,裏外一算,虧了兩年的時間。幸得程渝的大力栽培,終於算是重新半工半讀的有了更好的機會。程渝在張軼麵前儼然一尊慈父,關心著對方的一切,也正因為如此,這幾年來小張一直跑前跑後的當著助理,除了科研人員的嚴謹和從業者的責任心之外,主要是多了一份發自於內心感激,這種的熱情也算得上是一種回報。幾年來風雨無阻,兩人相得益彰,怕是程渝退休後也一定給小張留一個好位置,當然,這些話目前還是不能說的,特別是到了現在這樣一個情況。
剛好,看到薩如教授也是不約而至的端著杯子,在門前的桌子上享受早餐。程渝看到這樣的一個貴族,一條條的把煎蛋撕扯開,慢慢卷到麵包裏麵,程渝看著那雙大黑手在白淨的煎蛋上所進行的努力頓覺惡心不已,早先他在看風靡一時的印度飛餅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感覺,隻不過那雙手跟這雙比起來就是徹頭徹尾的黑了,薩如已經是印度人種中的白種人,所以沒有聞到傳說中的咖喱味,已經要三呼萬幸了。
兩人隨意的攀談起來,談到印度的貴族和姓氏,薩如忽然有些目瞪口呆,解釋道:“這是對印度的誤解,我們是民主國家,人人平等,不存在什麼貴族階級。”
程渝心裏卻是不服,說得就好像誰不是民主國家一樣。
“你所說的貴族,是以早期的種姓製度催生的一種意識。根據姓氏決定一個人的社會地位。那時候的姓氏有高低之分,基層人民屬於賤民。”薩如特別的停頓了一下,試圖想要修正一下這種說法可能產生的不好的聯想。
程渝擺擺手,示意對方繼續。
“賤民階層是沒有姓氏的,高種姓才有這樣的特權。按照順序,又有專門供奉神祇,掌管宗教的婆羅門,專司軍隊和戰爭的刹帝利,還有吠舍、首陀羅,以及衍生出來的一係列的副姓。其中婆羅門地位最高,因為他們是統治思想的階級。”
“原來是這樣。”程渝聽著一個個陌生的詞彙也隻有點頭了。
“可是種姓早已經被取消了。”薩如繼續說。
“取消了!”
“是的,取消了,取消的時間麼”薩如放下杯子頓了頓,看著遠處仔細想了想,“哦,取消很久了,比你們建國還要早幾年。”
程渝一臉詫異,從他的膚淺的對於印度的印象裏,種姓、宗教與肮髒的恒河水就是印度的名片,沒想到已經被取消了。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對事情本身的沒有預見導致的詫異一直寫在了他的表情上,良久他也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樣一種行為是怎樣一種失禮。
薩如教授倒是一點都沒有在意,有哪位同樣的,看到數量眾多的底層民宗也會說英文,也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到街道無所顧忌,甚至完全沒見任何一個人還擁有傳說中的辮子,薩如知道雙方在互相的認知上都缺乏交流,基本的交流。比如取消的是製度,可是解放不了思想,不然印度的民族問題怎麼會拖到這個世紀用屠刀的方式加以整飭。印度的教育同樣也是塊大的問題,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說英語,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學英語,甚至需不需要學英語也是需要開啟民智才能說通的問題。當然,這些情況自己是犯不著告訴對麵的人的。
良久程渝才意識到自己的尷尬,於是淡笑了幾下作為回應。心想,“開放這些年,我們對歐美城市的風土人情、風格建築的了解甚至要遠遠超過對自己內陸城市的了解,而對待這樣一個近鄰卻依然以半個世紀前的眼光在互相打量。說不定真的有了一個強鄰虎盼在側我們還沒有做出絲毫的反應。”
眼前的薩如教授談吐文雅,舉止大方,十足的學者氣息,這一番的談話無疑也增加了程渝的好感和尊敬。
這時薩如的助手趕來收拾餐盤,看起來年紀比薩如還要大很多,動作很麻利的整理好一切。最後離開的時候,則是直接跪了下去,一頭的碎白頭發直愣愣的就貼到了泥濘的地麵,之後他鄭重的向著薩如的腳麵親吻了過去,就像每日的吃飯喝水一樣的尋常,之後轉身離開。薩如教授沒有任何的表示,安穩的接受這一切。
頃刻間程渝眼神中的尊敬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