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娘了，娘管我叫鴨子。＂鴨子歉意地笑笑，晃晃頭，眨巴眨巴醉紅的雙眼。
＂鴨子，哪有娘啊，＂青柳疼惜地說：＂是嫂子叫你。過去的事過去了，不要太傷感。人活著都不容易，活著相見了就是喜事，喜事上不許哭鼻子。＂
鴨子抽泣道：＂是，嫂子。＂
閻王紅李下令：＂喝，喝個一醉方休。＂
正這時，祝成龍神情嚴肅，帶一身寒氣，匆匆走進大洞。
他繞過醉得東倒西歪的弟兄，走到閻王紅李麵前：＂官府行動迅速，現兵馬已逼近山前，據暗探報，另有一支兵馬並未在山前聚集，不知去向，我怕你們抄後路而來。當家的，該早做決斷。＂
＂媽了巴子，拚他個死活。＂閻王紅李在酒和感情裏都醉了。
青柳見此，向軍師走去：＂軍師，大掌櫃兄弟離聚，正在情感之中，不宜軍事。你是大掌櫃依仗之人，此時此勢，盼你拿個主意。＂
＂軍權在大掌櫃手，他不說動，誰人敢動？＂；軍師猶疑。
＂我是壓寨夫人，誓與大掌櫃共生死，我的話，大家也不相信嗎？＂
軍師沉吟，捋幾棵稀須道：＂曆來官兵進剿，虛張聲勢。此次安營紮寨於山前，並不進攻。又偷運隊伍襲後，看來此舉，誌不在小。山林危難，已落眼前。＂
＂怎麼辦？＇祝成龍焦急道。
＂迎戰之策，隻好對攻心不堅之敵，敵心已定，我山林隊伍打不得此等一拚一的惡仗。依老夫看來、、、、、、＂
＂怎麼辦？＂蘭花急問。
＂得老夫擺上八門，看看再說。＂軍師不急不緩，令人清去小桌酒席，擺開八卦。
青柳風塵之人，豈不知這等騙人把戲。但見軍師一本正經，眾人引頸待戮般等待他的胡說八道。
青柳明白，這是調動部隊的唯一精神力量。神意天啟，會讓這些好漢萬眾一心，不避生死。
閻王紅李也醒過來，瞪著血紅的眼睛，注視軍師測卦的結果。
這支山匪，威信是閻王紅李，打手是祝成龍夫婦，而靈魂卻是軍師。
青柳看得明白，向軍師恭敬道：＂師爺，這麼多弟兄的命，全在您身上了。＂
軍師良久，喘出一口氣來：＂西北開門，是逃路，不是戰路。卜瑞虎聽令。＂
卜瑞虎入山林，處處新奇，聽有令來，讓他死去，他都會為領了一把令而自豪。
卜瑞盯雄糾糾上前：＂卜瑞虎聽令。＂
＂你帶壓寨夫人、蘭花夫人、姑奶奶、大掌櫃失散多年的胞弟鴨子，從西北逃出，藏進一泉老營，不得命令，不得亂動。＂
＂我不知道路。＂
＂你手下人知道。＂軍師威喝。
＂是。＂卜瑞虎退下。
此種安排，使閻王紅李和祝成龍都舒了一口氣，正與他們最初相議不謀而合。下步，便看戰事與突圍安排。青柳憂心忡忡看定軍師的嘴唇。
＂西南，＂軍師道：＂大軍進道，二掌櫃帶一隊騎，持火銃弓箭，且戰且退，向東北方向。＂
閻王紅李酒已徹醒，驚問：＂東北方向官兵夾擊，二掌櫃豈不喪命？＂
軍師不慌不忙，＂二掌櫃被南北夾擊之後，敵軍必料向西北突圍，二掌櫃反其道而行之，殺向東南官兵大營。＂
＂這是何意？＂青柳驚問。
＂大營必無作戰準備，虛張聲勢，驕兵自重。這之前，大掌櫃與我徑取小路，停在官兵大營。潛伏歇息。帶夠食物、馬銜枚、人默聲，帶足火藥、火石。弓箭、火銃，待二掌櫃兵到，大營必起騷亂動靜。此時箭炮齊發，束幾隻火馬闖入大營。大營必以保住官府達官顯貴為主，不敢出擊。此時，西路人馬彙於山腳之下，走平原之路，迂回進山林嶺脈，此時情勢，各半優劣，我等待機會進山，至老營會合。＂
一番布置，驚得青柳口牙半開，半天合不攏嘴。
閻王紅李傳下號令：＂聽軍師令，不從者，斬。＂
青柳匆忙離開前，忙不迭問一聲：＂師爺，您、、、、、、？＂
＂走吧，姑妨。＂師爺垂淚說道。
青柳撫摸了老師爺那長長的白睫毛，道聲：＂爺爺，珍重。＂
那老師爺緊閉的雙眼縫裏，滾出兩顆混濁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