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陵位處南方,素有花都之稱。時序雖早入了冬,卻似乎並沒影響到禦花園。隻見這裏四季花朵競相開放,令人大有目眩神疑、如入仙境之感。花叢中,數隻彩蝶逍遙飛舞,卻是全不避人,時而甚至會飛到花叢中那名身著蜜合色小襖的女子身邊。
延德帝請雪千尋前往禦書房議事,皇後因身子不好也回了毓坤宮。今日進宮,雪千尋並未帶侍女隨身服侍,這會兒在禦花園內的是自請照料君緋之的黎妃二人。
“郡主看起來好像很無聊。”黎妃看著由始至終從未注意這等美景的緋之說道。
君緋之看了她一眼:“很明顯嗎?”
黎妃笑道:“不是都寫在你的臉上了。”
“……”
“時候還早,既然雲遙郡主不喜歡賞花,不如移至偏殿品茗?前陣子剛從榔橋貢上來的湧溪火青,現在喝著是最好不過的了。”
湧溪火青是東籬涇縣特有的名茶,又稱“落水沉”,君緋之在桃花島上自是喝過的。閨閣小姐平日裏閑來無事便愛做些風雅之事,例如自己做些胭脂水粉,又或是撫琴作畫、烹茶取樂。雖然緋之慣喝的是蒙頂甘露,不過比起在禦花園賞景,品茗似乎是目前比較好的選擇。
偏殿早有宮女等侯在門口,此時見君緋之一行人來到連忙行禮。
君緋之跟著黎妃進了偏殿,迎麵就看見牆上掛滿了刀槍劍戟,居中一張太師椅,上鋪老虎皮。尋常虎皮必是黃章黑紋,這一張虎皮卻是白章黑紋,甚是奇特。虎皮椅旁有兩座大理石屏風,都有五六尺高,石上山水木石,便如是畫出來一般栩栩如生。屋內擺設皆是古玩精品,塌上鋪了錦繡軟墊,放著小幾,上頭擺著紫砂胎三鑲玉錫壺和幾隻黑釉木葉紋盞,旁邊配齊木炭、紅爐等物。
緋之道:“這張白虎皮,可算是難得一見。”
提到這張白虎皮,黎妃大是得意:“這種白老虎叫做‘騶虞’,何止是難得一見,隻有在極北冰封之地才有其形跡,要想抓捕更是難如登天。”
話畢卻不再提這張白虎皮的來曆。
緋之收回目光,“騶虞”——白虎黑紋而仁,食自死之獸,日行千裏,出沒於極北冰封之地……那是北秦漠河。
不再說什麼,黎妃親自洗淨手跪坐在席上,聽了銅銚子裏的水聲後,用茶夾取了兩隻茶盞放於盤上,再用綢布包了銅銚子的手柄,提了水來澆茶杯。
煮茶本就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由黎妃這樣的美人做起來,更是舒展如行雲,流暢似活水,怡人心神。
湧溪火青的外形圓緊,卷曲如發髻,顆粒細嫩重實。緋之端起茶盞,但見湯色杏黃明淨,一時清香馥鬱。
輕啜一口,茶湯味濃甘爽,緋之讚道:“娘娘妙藝。”
黎妃笑了笑:“這是還未進宮時的手藝了,不料如今還沒落下。”
緋之又道:“我觀娘娘烹茶手法,似乎並非是東籬的技藝?”
黎妃目光一閃,這才開口道:“本宮幼時的嬤嬤乃北秦移民,烹茶的手法也來自北秦。”
了然地點點頭,緋之心中卻是一冷。從騶虞到烹茶之法,緋之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巧合,看來這個黎妃,和北秦頗有淵源。
而北秦——對她而言可算得上是半個殺父仇人了。
這時,便聽傳話宮女立在門外小聲地敲門,並向黎妃稟報道:“娘娘,六公主送上拜帖求見。”
黎妃聽了狀似頭疼地抱怨道:“定是瞿蒻又胡鬧了。”
轉身略顯歉意地看向君緋之:“還請郡主在此稍待片刻,本宮去去就來。”
緋之無謂道:“娘娘請便。”
待黎妃走後,一時間,殿內隻餘緋之及侍候宮女二人。
君緋之擱下茶盞,正待細看這殿內擺設,衣袖卻不經意掃到了桌上的畫軸,就見畫軸掉落在地上,順勢打開了小半幅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