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兩人睡到酉時才起身。
兩人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亦南那一聲接著一聲的輕喚聲吵醒的。沈魚打開房門,亦南正搓著手聊賴的候在門外,見到開門的是她,亦南眼風不禁瞟向屋內,一副欲言又止的猶豫樣兒。
劉哲微微咳了聲,問道:“說吧,何事?”
“稟王爺,陳長史去了玉娘墓!”
“哦?”劉哲一怔,看了看天色後隨即披衣下床,對沈魚道,“走,我們去陳府!”
若說沈魚不驚訝,那肯定是假的。
按照劉哲的性子,在玉娘墓遇見那瘋婦後,又碰巧陳墨林也衣錦還鄉,衣錦還鄉也就罷了,還偏偏在抵達蒙城的第二日就去了玉娘墓,這不能不讓他覺得蹊蹺。
可是,若想弄清楚究竟,不該尾隨著去玉娘墓麼?為何要去陳府?沈魚揣著一肚子疑惑和猜想,卻沒有答案。
劉哲摸了摸她的頭,一聲輕歎,“別暗自揣摩了,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魚見他一口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嘿嘿一笑,“你是我肚裏的蟲子麼?”
“我自然不是你肚裏的蟲子!”劉哲眼神很不尋常的注視著她,“再說,你肚子裏的怎麼可能是蟲?”
不是蟲?那是什麼?沈魚撓撓頭,又不通透了。
劉哲在她耳邊低聲道,“是……龍……”
沈魚心頭巨震,蒼天耶,難道他的想法已經長遠到如此程度了麼?
……
三人行了一陣子,馬車就來到了一處破舊卻不失氣勢的府邸前,朱紅色的大門已經斑駁的很了,上方懸著的匾額也早已掉落,隻大門旁得兩隻石獅子依舊威風凜凜。
天已經近黑,暖意減退,推開那沉重的門猛然間踏進府時,沈魚沒來由的泛起了寒意。府內回廊柱子上的漆皮都脫落了,像掉了毛瀕臨死亡的動物的毛皮。院中全是破碎歪斜的石凳和奇形怪狀的雜草,角落裏的井已經半幹涸,井口卻布滿厚厚的青苔。因天色暗光線受了阻礙,加上經年的潮濕,正個府中散發著不太好聞的黴餿味,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曾經紅到發紫的潁川郡丞相的府邸。
十多年前,身為京城指派到潁川郡的封國丞相,陳明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加上丞相夫人病去之後舒皇後將自己的親妹妹許配了他,一時間,他的氣焰如日中天,就連老江越王都要忌憚他三分。
可好景不長,幾年後陳明翰卷入了鹽鐵案,老江越王翻手一博鐵證在手,竟逼得先皇不得不下旨將陳明翰撤職抄家,上到陳明翰的老母親下到三歲童孩都被發配到嶺南了,無一例外。十幾年的閑置封存便導致了眼下這人去樓空破敗殘舊的景象,如何還能找到半分昔日樓閣高聳遮天蔽日的盛景?
不知什麼時候,天竟飄起了蒙蒙細雨來,更添得陰森古怪的氣氛濃重了幾分。
視線迷糊間,沈魚隻覺一提著燈籠的佝僂老者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驟然間就出現在麵前,她不禁‘啊’的尖叫出了聲,驀地駭得劉哲一跳。
那老者溫聲道,“這府裏許久沒有人來了,不想老朽一現身竟嚇到姑娘了,莫怪啊!”
劉哲笑著對她道,“平日裏你不是以膽大著稱的麼?怎麼,現在竟害怕了?”
“王爺,”沈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我覺得這個地方很是熟悉,好像曾經來過一樣!”
劉哲一怔,頗為不解的問道,“你和先生久居陵城,如何會到蒙城來?”略略皺了皺眉頭,忽的反應過來,緊追著問道,“你剛才可是說,你好像曾經來過這裏?”
沈魚鬆開了他,埋怨道,“你耳背麼,我不是剛剛說過嘛!”
“你再好好想想,”劉哲複又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先生是你的養父,這麼多年了你也未曾找尋過自己的親身爹娘,現下你竟然覺得這陳府熟悉,我有一個念頭突然而至,莫非你真的來過,或者不僅是來過,還曾經住過……?”
劉哲的一句‘來過住過’讓沈魚心驚肉跳,亦南和老者都飛快朝著她看了過去,特別是那老者,神色竟十分的殷切。
沈魚身子也顫了兩顫,壓低了聲音,蹙眉輕道,“你想哪兒去了?”
“也是,倒是我太過機敏了。”頓了良久,劉哲才道,“潁川郡的闊府豪宅那麼多,而且格局相像的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