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臉突然跑進我混沌的腦子裏,我忍不住大叫一聲,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的那一幕:爺爺躺在床沿拉著我的手,那凝重而又不容我拒絕的表情,和那一番我當時怎麼也不明白的囑咐。
我顧不上屋子裏忙亂的人們,如獲救星般直衝屋子竹林旁邊墳坡下的土地廟。
我飛快地跑到那有些殘敗的土地廟前,對著土地公公神相一頓狂叩,淚如泉湧的祈求道:“土地公公,我的爺爺說過隻要你收了我做孫女,你就會答應我任何事情,是不是?如果是的,我現在要我的媽媽複活,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當時年紀幼小懵懂的我,一心隻想要媽媽複活,哪裏能想得到其他什麼,又哪裏懂得這番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我的家鄉,喝農藥的人,從沒有人生還過,可我真的希望土地公公能讓她回來。
那一天,我已近絕望,以為就要失去最摯愛的媽媽;
那一天,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天;
這一生,隻要我度過了那一天,其他什麼都不算困難。
當我拖著沉重的步子,不知道是不是該回家麵對一切時,我聽到了姑姑的呼叫。
我的媽媽真的奇跡般的在眾人麵前活了過來。
她不停的嘔吐,不停的噴出那帶著汙漬和臭氣熏天的黃色液體,跪在地上,淚流滿麵。
周圍的鄉鄰,連連驚歎。
那個赤腳醫生老頭子,像吃了十個蛋黃一樣,噎在那裏,怎麼也不信。
因為,他們都告訴我,媽媽已經沒啦。
可是,我的媽媽回來了。
然而,我的人生惡夢開始了。……
多年後,回想起來,我就像曾經活在另一個世界,可它真實存在過,那抹不掉的回憶充斥於我腦海每一寸細胞裏,在每一次夢醒時,深深印跡,痛和愛,靈與念。
先說說,那土地廟的作用。
在我們那片未經開化的野蠻之地,一直保留著很多古時的習俗,村裏人也十分迷信。
村民家裏如果有人逝世,除了未成年早夭的小青年不辦法事,其他人一律要請道長作法。
道長作法最少需要三天時間,家裏有錢的人家會做上個把星期才散。
道長開壇作法的首要任務就是去這土地廟報到。
道長會根據逝者的生辰八字測算最佳下葬日期和時辰,並寫上一道符,帶領眾親友棒著符和掛山陵去土地廟前開光焚燒、放炮仗、眾人跪拜;一求開壇順利;二求逝者安息,到了陰間受土地公的庇護。
這個在我看來就是死者到陰間入戶報到。
我們家旁邊的這座土地廟,村子方圓十裏範圍的人都是來這祭拜。
自從我拜求這土地廟後,怪事發生了。
這事,還不是從我身上說起,而是我的媽媽。
自從那次事件後,我膽小的媽媽變得天不怕地不怕,常常深更半夜,走山林野路,去尋找我那死不悔改醉心賭博的爸爸。
這是一個寂靜無聲的寒冬臘月夜。
“媽媽,你這是要去哪裏?”
我疑惑不解地看著從溫暖被窩裏突然起身下床穿衣服的媽媽。
我抬頭看了看牆上那麵大木鍾,此時嘀嘀嗒嗒的已經走到近一點的位置。
深冬的寒冷在這午夜時分更甚,媽媽起身把我溫暖的被子掀起,立刻一股寒意讓我驚醒。
我支起身子,裹緊被子,迷糊的看著媽媽已經點亮煤油燈的背影。
“乖,你睡,我去找你那該死的爸。”媽媽邊一層層急急的裹衣服,邊語帶憤恨地說話。
好吧,爸爸又夜深未歸,媽媽肯定是想去找他,真該死,這大冷天的。
我心疼媽媽,自從媽媽喝藥這件事後,我後怕不已,心裏一直都在想著一件事,就是無論如何我都要陪在媽媽身邊,再也不讓她幹傻事,再也不要讓他們吵架。
於是我也連忙起身一層層的往身上添衣服,盡可能的多穿,直到像個球一樣,有點走不動。
媽媽此時在屋角煤油燈照不到的昏暗裏拿起一個手電筒,似乎開了按鈕開關不亮,於是一隻手用力的拍打那銀白色的長筒。這時,那被拍了的手電筒終於有了一圈暈黃微光。
媽媽轉身就想推門出去,我連滾帶爬的穿上布鞋子,跟在她的身後。
她詫異的回過頭來看了眼我喝道:“你這小崽子,要幹嗎?”
我哭喪副臉央求到:“媽媽,帶我去吧,讓我陪著你。”
媽媽愣著看了我半天,心軟了,拉著我的手說道:“這大半夜的,你不怕?”
我倔強的搖搖頭,再怕我也要跟在媽媽身邊。
媽媽隻好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臉心酸,轉身歎口氣拉開門拖著我的手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