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槐聽她說的仔細,隻點頭道:“既是如此,小師妹也好好歇息,待養足了精氣神,再為師父療傷。”
終將穀槐哄了回去,雪果兒將房門輕闔,慢慢走到榻前,俯身凝視著榻上沉睡的男子。
素衣白袍,青絲散亂,容顏清俊,微閉的雙眼仿佛下一瞬便會睜開。
然後如往昔一般,蹙眉看她,淡淡地笑著說一句:“傻果兒,可是想師父了?”(墨離)
隻是,一切恍然若夢,這榻間沉睡的男子,已將寂滅歸塵。
這世間,再不會有人似他一般,將她視若珍寶,寵溺愛惜。
原以為,終有一日,能與他在忘憂相守不離。
怎知,一切終是虛幻一場。
這一瞬,與他相識、相知、相守的那些歲月一一湧上心頭。
“墨離哥哥,你生的真好看!那個……那個……你們神仙都生的這麼好看嗎?”
“不可頑皮!”
“你可願拜我為師,隨我在忘憂修仙?”
“果兒定當謹遵師父訓示,以六界安危為先,以蒼生之命為重。”
“師父,救我……”
“果兒莫怕!為師在此!”
“師父,果兒是不是要死了?”
“有為師在,冥君斷不敢來收果兒魂魄。”
“果兒以後一定乖乖的聽師父話,再也不使性子了。”
“今日的話,為師可替你記下了。”
“果兒想與師父長相守,在哪裏並無要緊。隻要有師父在,不管何處,便是羅刹地獄,幽冥鬼界,果兒也願隨師父同往。”
“傻果兒……”
“腳下白雲為證,池中雪蓮為媒,墨離今日向果兒許諾,願與果兒長相守,終身不負果兒情意!
“……”
驀然,一滴淚落在墨離俊美卻蒼白的麵頰上,他的眼睫輕輕顫抖著,似要醒轉一般,雪果兒隻定定的盯著他看,眼睛一動不動。
良久,他卻依舊如故,雪果兒緩緩抬起手,指尖劃過墨離如墨般的眉,描繪著他長眉的形態,又輕撫上他的唇,臨摹著他微抿的薄唇。
她想將他的容顏與氣息,一一鐫刻於心,永不相忘。
師父,並非果兒背棄諾言,隻是這悠長的歲月裏,若無師父相伴,果兒實在無力獨守。師父心懷蒼生,若從此寂滅,蒼生便無可依。隻盼如念瑤當日所言,果兒的仙靈能換來師父的蘇醒……
雪果兒盤腿端坐在墨離身側,雲袖翻飛,凝神靜氣,結印施術,眉心的雪蓮印記頓時閃過一抹刺目的白光,轉瞬竟有一枚晶瑩剔透的蓮瓣自她眉心漸漸浮出。
她指尖一動,那蓮瓣緩緩落入墨離眉心,光影頓然暗去,瞬時隱沒無蹤。
終究,雪果兒將萬年修為凝結在自己的仙靈中,一並渡進墨離體內。
“師父,果兒走了……”
雪果兒修為盡失,仙靈離體,隻提著一口氣,覆上了墨離漸漸溫暖的唇:“師父……”
便在這時,墨離劍眉輕蹙,眼睫顫動,驀然睜眼。
雪果兒似熟睡一般,依偎在他胸前。
“果兒?果兒……”墨離起身,將她摟在懷中,這才驚覺她氣息全無,身似輕羽,他隻悲慟欲絕,驀然一聲嘶吼,直震得忘憂結界盡碎,竹林盡毀。
他隻任由體內真氣遊走穿梭,不管不顧,隻一念之間,便要入魔。
突然,他隻覺得心肺間驀地漾起一股極柔的氣息,漫著幽幽蓮香,一點點將他體內的狂怒與躁動慢慢安撫。
傻果兒,你將仙靈留在為師這裏,可是要讓為師獨自一人忍受這長生之劫?為師答應過,要娶你為妻,與你相守不離,如今你雖違諾,我卻不能。縱使要千年萬年,為師也定會為你重鑄仙身……
歲月流逝,滄海桑田轉眼過。
那一場驚世浩劫已整整過去了一千年。
這一千年間,昊天因冰玉花主一事,斷情絕愛。
墨離放下神職,再不理世事,隻閉關忘憂,日夜潛心於為雪果兒重鑄仙身之事。
六界經曆仙魔之戰,魔界覆滅,少數幸存的妖魔為躲避天帝追捕,四散逃亡,慌亂中入了迷離之境。然而離境中的一切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