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小男很喜歡這句詩，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是她無意中在家裏書架上看見的，她不敢把書拿下來，因為媽媽會罵，於是她就偷偷把那句詩背下來，牢牢的記在心裏，雖然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她覺得看上去就很美的東西一定不是壞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小男也在一天天長大。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再開口說話，永遠畏畏縮縮的站在光明的另一麵，人群的最角落。對那些嘲笑諷刺她已經學會充耳不聞。小男覺得，每個人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魔鬼。開始忍受他的報應與劫難來贖他前世犯下的罪孽，等罪贖完了，就是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小男經常會想，她上輩子肯定是個罪孽深重的大魔頭，不然老天爺也不會對她那麼殘忍。小男從來不過生日，因為她認為那是她的受難日，當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因為沒人告訴過她。小男有時候望著別人家的孩子過生日的時候總是嗤之以鼻的，她說那是膚淺無知的人才會做的事，小心，會遭報應的。
小男12歲的時候，已經升到了五年級，她在學校已經很出名了。她是全校唯一一個交不起學雜費的人，她的父母已經不再支付她的任何費用了，她的一切開銷的來源都在她每天放學後拚死拚活的去跟垃圾工人搶的垃圾得來的，為了不讓垃圾工人撿走她的那一份垃圾，她總是一放學就衝出教室，直奔垃圾場。一手拿著大塑膠袋，一手不停的翻找著可利用的垃圾，小小的身軀吃力的在一片狼藉的垃圾山裏不停的來回穿梭著。可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人會同情她，保護她。學校的老師們嫌她家人不管她，就也紛紛放棄她。同學們嫌棄她沒有漂亮的衣服，首飾，而且還交不起學費跟她在一起也覺得丟臉，於是就集體孤立她，就連到了垃圾場，那些垃圾工人嫌她跟他們搶飯碗，看她人又嬌小，也紛紛找機會擠兌她，推搡她。對於這些，小男早已不想再說些什麼……她不喜歡世俗那些肮髒不堪的東西，雖然她還這麼小，可是她已經經曆了同齡的孩子永遠無法體會的東西，包括生活、包括痛苦。
每天晚上小男還是會回家睡覺的，因為她每天早上必須把全家的衣服洗完，早飯做上桌，當然那些早飯永遠不包括她的，她沒試過偷吃，她知道那會是個什麼樣的下場。最近家裏有了一件喜事，讓她在這個家裏稍微的好過一些了。這件喜事就是她的媽媽又懷上了第二胎，在試過無數次的中藥，偏方之後，終於可以確定這一胎絕對是個男孩子。那些難聞又腥苦的的湯藥是小男熬出來的，在媽媽把那些藥皺著眉頭卻一臉滿足的都喝完的時候。爸爸總是命令小男把那些剩下的藥渣吃下去，爸爸說因為媽媽每次看見小男一臉痛苦的艱難吞下那些藥渣的時候，總是會咯咯咯的笑，而懷孕的人就應該多笑，這樣生出來的小寶寶才會越發漂亮。小男不能違抗他們的命令，因為她需要一個可以住的地方，她還不想被趕出去。有時候，小男會悄悄地想，一條美女蛇生出來的小孩子會是一條龍還是一條跟母體一模一樣的蛇呢？接下來小男總是拒絕再往下想，因為她潛意識也不想變成一條蛇，即使是美女蛇。“美女蛇”這個形容詞不是小男自己想出來的，她還想不出那麼貼切生動的形容詞，那是她在家裏看見媽媽胎教用的動畫片裏看見的，從見到的第一眼，她就覺得那條美女蛇像極了她的媽媽，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誰也沒辦法解釋。媽媽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了，脾氣也愈發的壞。小男總是盡可能避開她，她不想做炮灰。小男每天學校、垃圾場、家、三點一線的穿梭著，過著忙碌的生活……
有一天，她回到家，發現家裏空無一人，到門口去看看的時候，一個鄰居的叔叔好心對她說，她媽媽突然陣痛，估計是要生了，所以她爸爸送她媽媽去了醫院。剛說完，那位叔叔就被他妻子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位叔叔尷尬的笑笑就沒有再說話。小男還是禮貌的謝了謝那位叔叔，就進了家門。對著空蕩蕩的家，小男突然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滿足感。
父母終於如願以償，這一胎是個男孩子。取名叫做仇前。名字很簡單，一點也不想自己的名字那樣複雜。但是小男覺得那是個挺無聊的名字。家裏多了條人口，對小男來說並沒有什麼改變，媽媽從來不讓她接近弟弟，說怕小男的身上的肮髒氣息汙染了她弟弟。說來也奇怪，她這個弟弟是個脾氣暴躁的主，可是見到小男時候卻不哭也不鬧，這樣，媽媽就愈發堅決的隔離了小男和仇前。小男對於她這個弟弟也沒什麼特別的感情，隻是覺得每天洗尿布挺麻煩的。
小男還是依舊自我的活著，她已經學會不再自作多情的偷偷關注身邊的每一個人。她有一次聽見人說，每一個人的心都是一把劍，都有著鋒利的刀刃，可是小男覺得，每個人的心其實都是一條毒蛇，每天在內心深處嘶嘶的吞吐著血紅的蛇信子，在你沒有防備的時候，飛快且迅速的從心裏竄出來，狠狠地咬你一口，於是毒素深入皮膚、內髒……